引
坑坑窪窪的鄉間土路上，一輛破舊的客運中巴在揚起的漫天灰塵中艱難行使
著。
在一群光著膀子大聲吹牛皮的民工和鄉下大叔大媽們中，肖楠安靜地坐在車
廂角落�的行李堆上玩著手機——一部銀白色的ｉｐｈｏｎｅ５，嘉偉送她的生
日禮物。一件素白色的小ｔ恤和牛仔短褲緊緊包裹著她修長纖細的軀幹和大腿，
小麥色的膚色和雪白的運動鞋、運動襪都散發著活潑好動的青春氣息。車廂�刺
鼻的柴油味和煙味，乘客們嘈雜的鄉音和車輛忽上忽下的顛簸並沒有讓這個城�
來的女大學生感到不快，相反這一路的見聞讓她感到格外新鮮，她時不時用手機
抓拍著窗外的青山綠水和田間金燦燦的油菜花，繼而轉發到她的微信朋友圈�和
朋友分享著自己的旅途見聞，貌似這�網絡信號還不錯。
因爲暑假的安排，上個月她和嘉偉惡吵一架，作爲她的學長兼男友，嘉偉希
望她的假期是安靜地呆在家�讀幾本書，學著炒幾個菜，他總是向她渲染著外面
世界的危險，不厭其煩地告誡她不要和陌生人說話，而肖楠卻忍受不了這種對她
生活細緻入微的規劃，雖然家境優越，但自小的嬌生慣養卻並沒有讓肖楠染上城
�大小姐的習性，崇尚自由的她渴望著有一天能走出城�那些鋼筋水泥澆鑄的高
樓大廈走進大自然的懷抱，也對她這一趟旅途的目的充滿著自豪與期待——她在
學校報名參加了志願者協會，利用大三的暑假來這個村�支教，這一切都未曾和
嘉偉商量，倆人也因此在激烈的冷戰之後陷入冷戰。于是學校剛考完試，在縣�
經過幾個星期的培訓，一氣之下的她便打起背包踏上了這次旅程，她要用行動向
他證明自己不是那個嬌氣的學妹，沒有他的存在她也能行。
然而，這確是噩夢的開始。
第一章 黑水鄉
一路顛簸，車停在了一個路口，終點站到了，肖楠提著大包小包擠下車來，
一股鄉間夏日陽光蒸騰下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崎岖的黃土路踩著讓人感覺很踏
實。
「喲！妹兒，來俺們這兒做啥呀？」一同下車的一個青年男子笑嘻嘻地向肖
楠搭讪道。
「大哥，請問黑水鄉中學怎麽走啊？」肖楠禮貌而自豪地笑著，她眼睛不大
，但笑起來兩隻眼睛像是彎成兩輪新月，仿佛天使一般俏皮可愛。
「我是Ａ市的，暑假來這個村支教。」
聽到「支教」兩個字那男子咧著個嘴壞笑起來。
「敢情又是城�來的大學生咧！」 周圍幾個漢子見了肖楠這麽個清新亮麗
的小美女也都嘻皮笑臉地湊上來。
「來俺們這鳥不拉屎的地兒教個雞巴蛋的書，還不如跟哥幾個回家當老婆去
。」
幾個漢子再次爆發出一陣粗野的壞笑，幾個人的眼珠子在他們歪斜的眼眶中
滴溜溜打著轉兒，射出的目光聚焦在肖楠健美挺拔的胸部。
本以爲說是從城�來傳授知識的一定會受到當地人的熱情回答，卻不想一下
車就受到幾個流氓的調笑，肖楠厭惡地扭頭走到一邊不再理他們。但她畢竟是個
開朗的女孩子，不一會兒也就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她揉了揉在車上顛疼了的屁
股，提上行李正要漫無目的地跟著人流走去，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姐姐，是來教書的嗎？」
一個黑黑的鄉下女孩沖著肖楠迎上來。
「是啊，請問你是？」
「俺是黑水中學初一班的班長，一早知道新老師要來，這不，校長叫俺過來
接你。」
「嘿！我正愁找不著路呢，同學你叫什麽呢？」
看到村�的學生特地跑來村口接自己，肖楠不禁喜出望外，加上她從小到大
也算個野丫頭，看到這個女孩不免生出些許親切感，她點頭也沖著女孩笑道。
「叫俺楊婷呗。」
鄉下女孩上學都晚，這個叫楊婷婷的班長看起來１３、４歲，穿一身藍白相
間的運動裝，長得明眸皓齒， 一條粗黑的辮子從後繞過脖子搭在胸前，如今鄉
下教育雖跟不上，但農家孩子倒也不缺吃和穿，這個女孩雖一臉的稚氣未脫，但
身形卻早已是個婷婷玉立的大姑娘。
楊婷婷老練地幫肖楠接過行李領著她向村�走去，這個大女孩走在前邊前凸
後翹的身體線條扭動起來似乎更勝肖楠幾分，隻是皮膚有點黑，這倒更散發出鄉
下女孩特有的野性魅力。
就這麽一路走一路聊著，倆人很快熟了，肖楠仿佛有說不完的話，但楊婷婷
卻一直顯得不冷不熱，對于肖楠提起的那些學習上的事兒總是有一茬沒一茬地接
著，更多時候隻是在前邊默默帶路。鄉下孩子怕生嗎？肖楠不禁心想。從和楊婷
婷的對話中，肖楠了解到這個鄉約幾百口人，附近一帶都以出産煤礦爲生，因而
無論是地上、建築還是當地人的膚色都是黑乎乎的，空氣中也漂浮著一層黑蒙蒙
的霧霾，鄉�的青壯年大多都在鎮�的礦上務工，隻有一所中學，因爲環境惡劣
，加上政府部門也不重視教育的投入，鄉�沒有固定的老師，正常的教學工作時
斷時續，每年隻有靠縣�征招大學生利用假期來給這�的孩子補課，鄉�的孩子
們大多念完初中就不再讀，有的去鎮上打工掙錢，大多數則無所事事混日子。
聽說了這些肖楠更堅定了當初的決心，或許自己這兩個月的工作能改變一個
鄉下孩子的一生呢也說不定。
很快就到了學校，這是一所縣�撥款新建的寄宿制學校，新建起的二層小樓
還算寬敞明亮，煤渣跑道和擦草叢生的足球場構成一個簡陋的操場，今天是周日
校園�到處靜悄悄的，住校的孩子們都跑鎮上瘋去了。校辦公室�，這�的校長
——一個４０多歲的高瘦中年漢子，接待了她，滿臉堆笑地伸出雙手緊緊握住肖
楠的手，一對三角眼眯縫著在這位新來的老師高挑的身材上來來回回掃視著，夾
雜著煙臭味的各種溢美之辭從他唇上黑乎乎的小胡子後邊堆出。
「喔唷，這麽漂亮的大學生到俺們這窮山溝溝�來真是委屈呐，啊，對，小
楠老師在這邊生活工作上有啥困難盡管開口喲。」
這樣「熱情」的握手方式讓肖楠感到十分不自在，好在在校期間也當過學生
會幹部接觸過各種各樣的領導，落落大方地說了幾句客套話便靈巧地抽回了手，
繼而跟校長道了別就閃身出了辦公室。
楊婷婷把肖楠領到教師宿舍，這是個籬笆圍起的農家小院，一件搭起的磚瓦
房約２０平米，斑駁的牆壁和硬硬的水泥地給人種家徒四壁的感覺，房間正中隻
有一張軍用折疊床和城�學校十幾年前淘汰下來的課桌，但一個人住的話倒也寬
敞。
既來之則安之，好在肖楠也不是個愛講究的女孩子，隻要幹淨整潔，對她來
說就很滿意了。
「老師，沒啥事俺先回去來。」
楊婷婷跟肖楠簡單地道別後就匆匆走了，也不知肖楠是她在村口領來的第幾
位老師，但不管怎麽說，明天就要投入全新的生活，可得打起精神來喲！
經過一夜的休整，起了個大早的肖楠顯得精神煥發，接了盆涼水隨意洗漱了
下，滿頭烏黑的及肩長發在腦後紮成一束柔順的馬尾，健康自然的女孩怎麽都好
看。
當肖楠夾著課本和備課筆記一路小跑進教室才驚訝地發現教室�稀稀拉拉坐
著十來個初一新生，早聽說鄉下的初中生源不足，可沒想到第一天上課的人竟會
這麽少。而且這些１０來歲的鄉下孩子對這個新老師地到來表現出奇得平靜，隻
是各個無精打采地伏在課桌上翻著書本，或私下�交頭接耳幾句。這讓一向和小
孩子挺投緣，本以爲進門就會被孩子們圍住問這問那的肖楠著實沒想到，她精心
準備的一段自我介紹也生生地憋回了肚子�。
「大家好，我是你們新來的代課老師……額，我的名字叫肖楠，大家叫我楠
楠姐就可以啦……那，接下來的兩個月中，我既是你們的老師也是你們的大姐姐
，現在我來認識下大家。」
回應肖楠的確是孩子們的沈默，這樣拘束的氣氛讓這個原本信心百倍的新老
師有些手足無措。
楊婷婷慵懶地挪起身來，扭動著纖細的腰身走上講台把一本花名冊交到肖楠手�
。
肖楠接過花名冊示意楊婷婷回座並開始點名，一輪點下來有七八個男生沒到，
皺了皺眉，問楊婷婷
「劉小黑、蔣東東……這幾個同學怎麽今天都沒到？」
「他們幾個是留級生，早就不念了，老師你甭管咧。」楊婷婷幹脆利落地回
答。
「那怎麽能行，第一天上課缺一個同學都不行，你們有誰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
「他們呐，不是在網吧上網，就在操場上打球呗。」一個女孩應聲答道。
「好吧，大家先把這一節的課後練習做一下，我去操場找他們幾個回來再上
課哈。」
「老師！那幾個男生野得很，您可別叫他們給欺負喽！」
課桌前的楊婷婷依舊揪著辮子，眨巴著大眼睛向肖楠說道。
「放心好啦！姐這就拎他們幾個回來上課！」肖楠說著便大踏步走出教室，
心�想的是「姐要是連幾個熊孩子都制不住那真是甭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