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夜，龍城海港碼頭. 熱成像夜視儀裏的碼頭是灰白色的，在經歷了白天的
喧囂忙碌之後，這個全省乃至整個東南地區最大的海港碼頭已經歸於沈寂。
在臨近碼頭的小山坡上，灌木叢中伸出一根枯枝，以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速
度緩緩移動著，身著吉利偽裝服的偵察者就在這堆偽裝下，窺視著碼頭最南側那
片被黑暗籠罩的區域。
觀察手的夜視儀鎖定了一個方向，那是一個沒有任何特點的倉庫建築，但現
在，在它的牆角邊，能隱約看到有東西在發光。
如果這時有人經過那小屋，卻不會對它多看一眼，因為那是紅外信標燈發出
的頻譜在肉眼觀察範圍之外的不可見光，只有在熱成像夜視儀中才能看到。
觀察者以紅外信標燈為中心，繼續觀察，並低聲彙報：「玉兔呼叫孔雀，目
標鎖定，七號碼頭向南３００米，有紅外信標燈指示方位。倉庫門口有２個移動
哨，在倉庫左側的集裝箱上還有一個潛伏哨，有武器，可能是改裝過的五連發獵
槍，移動哨每五分鐘經過一次……」
２小時前，剛新婚蜜月旅行回來的李芮菲上尉在睡夢中被手機鈴聲驚醒。
「李芮菲嗎？」是總隊作戰值班室的電話，手機裏傳來的是龍城武警部隊特
警支隊錢政委的聲音。
「報告政委，是我。」李芮菲的聲音裏還帶著濃濃的倦意，畢竟臨睡前還被
丈夫折騰得筋疲力盡，剛睡了一會又被電話吵醒。
錢政委帶著幾分歉意道：「小李，很不好意思，現在有個任務需要你去執行。」
「現在？」李芮菲抬眼瞄了一下牆上的石英鐘，才淩晨兩點半，她帶著猶豫
說：「政委……我還在休婚假呢。」
錢政委似乎也很不好意思，道：「我知道，實在是很抱歉，情況是這樣的。
上周市警局那邊破獲了天蠍幫的人口販賣大案，在我們武警的協助下，公安的同
志幾乎將天蠍幫連根拔起。剛才市局的章局長給我打來電話，說夏語冰副局長親
自帶著女子刑警隊的同志們前往海港碼頭解救一批被綁架準備販賣的女人，雖然
夏局長說她帶著女子刑警隊已經足夠了，但章局還是放心不下，希望我們武警也
派人前去協助。但一中隊在東山參加野外訓練來不及趕回來，二中隊的機動兵力
也大部分派出去協助公安的同志清剿天蠍幫的窩點，現在能用的只剩下你和黑狐
小隊了，所以我只好老著臉皮，讓你提前結束休假，參加這次行動。這樣吧，只
要一中隊回來，我做主，補你三天，不，五天的假。」
雖然滿心不情願，但作為一名職業軍人，領導又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龍城
武警部隊特警支隊「黑狐」小隊隊長李芮菲上尉也無法拒絕，她沈聲道：「明白，
一小時後和女子刑警隊在海港碼頭匯合，保證完成任務！」
作為一名職業軍人，李芮菲一向雷厲風行，她馬上撥通隊裏的值班電話，向
值班的軍官簡明扼要地說明了任務，並通知「黑狐」小隊的隊員準備集合。
放下電話，李芮菲翻身下床，她是裸睡的，豐滿健美的胴體立刻顯露了出來。
「不是休假嗎，又有任務啊？」丈夫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想抱住她。
「老公，真是對不起，隊裏有緊急任務。」她苦笑道。
「休假都不安生。」丈夫抱著她上下其手，雖然對於妻子這具性感健美的胴
體他已經十分熟悉，但是總覺得看不夠，也摸不夠：「說好的晨練又沒有了？」
李芮菲被揉捏得血脈賁張，喘息也粗重起來，但她腦子還清醒，使勁掙開丈
夫的手，笑道：「好了好了，我馬上要出發了，你忍一忍，等我回來，我一定隨
你處置。」
丈夫無奈的歎了口氣，「好吧好吧，我的女上尉。」他抱著李芮菲，在她渾
圓挺翹的乳房上親了一口，突然附在李芮菲耳邊說了幾句，李芮菲笑著一把推開
他：「討厭，真是條大色狼。好吧，為了補償你，我答應了。」
邊說邊親了丈夫一口，光著她那令人血管賁張的身體跑到衣櫃前打開，拿出
自己的衣服迅速穿戴好，出門驅車一路趕到隊裏. 她滿意的看到，「黑狐」小隊
的隊員都已經站在了操場上，一共４個人，帶隊的是副隊長梁輕雪少尉，還有組
員高英蕙、王靜淼、朱紫虹，清一色套著戰術背心的０７武警迷彩作訓服，三點
式戰術槍帶將９５- １式步槍跨在身後，右腿上的快拔槍套裏是一把９２Ｇ式手
槍。
她簡要的向女兵們介紹了情況，就帶著她們向碼頭乘坐一輛外表看上去十分
普通的麵包車，向碼頭而去。
在碼頭的貨車停車場的角落停著一輛集裝箱貨車，從外表上看，這輛車和碼
頭附近出現的無數集裝箱車沒什麼不同，但現在，它的頂部打開了一扇窗口，一
架噴塗成黑色的四軸旋翼無人機從窗口裏升起，上升到距離地面３００米的空中，
如同幽靈般向那座倉庫飛去。
巨大的集裝箱內部卻燈火通明，滿倉的電子設備和顯示幕顯示出這輛車絕不
尋常。在集裝箱中部的電子沙盤上顯示著整個海港碼頭的地圖，其中的一個倉庫
已經被標了出來，同時被標出的還有各條進出倉庫的路徑和附近的守衛. 龍城公
安局副局長兼女子刑警隊代理隊長夏語冰身穿一身黑色的特種突擊服，看著面前
的大螢幕。無人機在操作手方琴語的控制下，正在繞著那座倉庫盤旋，對倉庫周
邊情況進行偵察。
在她的身邊，是一群身著黑色特種作戰服的女警，除了女子刑警隊的卞秋莎、
楊棲桐、孟書瑾、杜雨晴外，還有五個身著武警綠色迷彩的女兵，正是李芮菲和
她的「黑狐」小組. 車廂裏的氣氛有點尷尬，因為就在不久前，她們還剛剛爆發
了爭吵。
李芮菲和「黑狐」小組的到來顯然出乎夏語冰和女子刑警隊的意料，尤其是
夏語冰，似乎很不願意這些武警女兵協助執行這次任務，甚至還當場打電話給市
警局章局長，要求撤回「黑狐」小隊。這顯然讓章局長很為難，也很不理解，畢
竟他是出於對女子刑警隊的關心和好意才申請派武警特戰小組協助。
他對夏語冰說：「語冰，你是副局長了，總得講政治顧大局，現在武警已經
派了人，你讓她們回去，這算怎麼回事，以後咱們和武警還怎麼合作？不要想著
吃獨食，咱們不能因為擔心功勞被分掉就搞以鄰為壑的那一套。」
「可是，局長……」
「沒有什麼可是，這是命令。」
夏語冰無奈的回答：「是，我會和武警的同志好好配合。」她關上保密手機，
走到李芮菲面前伸出手：「歡迎李上尉和武警的同志參加我們的行動，待會請按
照我的命令行事。」
李芮菲卻沒有和她握手，直接走到電子沙盤邊，一語雙關的說道：「我是軍
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夏局長不用擔心。」
夏語冰尷尬的收回手，旁邊的杜雨晴低聲嘟噥了一句：「真沒禮貌……」夏
語冰向她看了一眼，杜雨晴立刻閉上了嘴。
方琴語也看了看夏語冰，似乎想說什麼，夏語冰微微搖頭，目光中閃過一絲
狠絕. 方琴語歎息一聲，回身繼續操作無人機. 夏語冰則走到電子沙盤前，對李
芮菲和「黑狐」小隊的武警女兵們說：「我先為武警的同志們介紹一下情況. 」
她伸手在螢幕上滑了一下，螢幕上出現一個蠍子形狀的ＬＯＧＯ。
「天蠍幫，龍城最大的黑道幫派，崛起於２０年前，創始人為Ｖ國華僑陳仲
強。」
「陳仲強是Ｖ國著名黑道家族白島陳氏的人，２０年前，陳仲強借我國改革
開放對外招商引資的機會，以海外華僑富商的身份來到龍城投資，暗中成立了天
蠍幫，從事走私、販毒、拐賣人口、包賭包娼等非法勾當，並很快成為龍城最大
的黑道幫派。」
「大概十年前，女子刑警隊的前身，龍城警局刑偵支隊女子重案組發現了天
蠍幫犯罪的證據，準備對陳仲強實施抓捕，不料卻落入陷阱。在激烈交火中，女
子重案組和配合抓捕的武警部隊損失慘重，陳仲強逃脫。女子重案組組長秦素纓
帶著我，還有淩青鸞、楚向梅兩位警官追捕陳仲強，一直追到天蠍幫的一個秘密
倉庫。」
「我在交戰中受傷，秦素纓組長讓我在倉庫外呼叫支援並接應，她和淩青鸞、
楚向梅追了進去。」
恍惚間，她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
在交戰中，她的肩膀中了一槍，秦素纓將她救下。
「語冰，你去叫增援。」秦素纓知道她要說什麼，抬手攔住：「不要多說，
增援來得越快，我們得救的機會越高，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她頓了一下，從衣袋中拿出一個小小的信封，塞到夏語冰手裏：「我要告訴
你一個秘密，我１６歲那年做過一件錯事，生了一個女兒……」驚訝的夏語冰還
沒來得及說話，秦素纓已經繼續說了下去：「她跟我的姓，叫秦詩月，一直在老
家由我媽撫養，我媽年紀大了，如果我這次……你多照看著點. 這裏是地址、照
片還有我的存款，密碼是她的生日。」
「還有我妹妹，你認識她的。」淩青鸞舉起衝鋒槍，一邊射擊一邊對夏語冰
說：「告訴她，別當員警。」
楚向梅則微微一笑，沒說什麼，探身連續開火：「我們掩護你，快走，我們
的命就在你手上了。」
「但當我把支援帶回來時，這個倉庫就發生了爆炸。由於裏面存儲了很多走
私的汽油、化學品，燃燒十分猛烈，消防隊用了兩天時間才撲滅火災，但現場已
經找不到任何東西了，當然也不會有遺體. 」
「那一次，女子重案組８人中，活下來的只有我和在後方擔任技術支援的方
琴語，還有吳雲娟警官，吳警官還重傷致殘，現在在警校教書。」
「我們當時以為陳仲強也一起在爆炸中死了，但一年後卻得到情報，他不僅
沒死，還殺了他的大哥陳伯書，坐上了白島陳家家主的寶座。還好老天爺也算有
眼，他前年已經因為癌症死了，而且是最痛苦的食道癌。」
「不過那一次也確實重創了天蠍幫，陳仲強逃走後，天蠍幫由他留下的一幫
班底經營，在警方打擊下一蹶不振，被其他黑幫取代，成為一個二三流的黑幫。」
「但五年前，陳仲強的第三個兒子陳重山從海外回來，繼承了天蠍幫幫主的
位置，在他的領導下，天蠍幫再度崛起，又成為龍城黑幫的老大。」
夏語冰說著在螢幕上點了幾下，螢幕上出現一個外貌儒雅的年輕人照片。
「陳重山，３０歲，畢業於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２５歲繼承天
蠍幫幫主的位置，在他領導下，天蠍幫一改傳統的作風，採用了很多現代化的經
營手法。」
「比如他們綁架女人並運到國外後，通過暗網進行拍賣. 成為全球最有名的
幾個暗網性奴供應商之一。」
「對了，他還有個外號，叫暗網猿首。」
「暗網元首？這暗網我聽說過，但還有元首這個職務？」「黑狐」小隊的成
員王靜淼舉手問道：「那他是暗網的老大了？」
「不是元首，是猿首，就是猿猴的首腦. 」杜雨晴糾正。
王靜淼不解：「啥意思，這外號怎麼這麼怪？」
夏語冰說：「是這樣，陳重山借鑒了一些現代行銷手法，天蠍幫綁架的女人
一般素質都不錯，很受歡迎，但他不會一次性全部拿出來賣，比如手裏有１０個，
他只賣３個，等價格炒高後，他再放３個，就這樣，價格越來越高，天蠍幫的名
氣也越來越大。」
王靜淼沈吟：「這手法怎麼聽著這麼耳熟？這不是耍猴嗎，原來猿首的意思
就是猴……」
夏語冰點了點頭，「好了，別跑題，我抓緊時間講完。」
「陳重山振興天蠍幫後，女子刑警隊在隊長淩雲鳳的帶領下與他們已經鬥了
三年，一個多星期前終於找到機會，雷霆一擊摧毀了陳重山團夥的主要網路，天
蠍幫。當時我正在公安大學接受全封閉培訓，聽到這個消息後我馬上提前中斷培
訓，趕回龍城開展進一步追查工作。」
「經過嚴密策劃，５天前，女子刑警隊秘密抓捕了陳重山團夥的重要頭目劉
四，軟硬兼施之下，劉四不僅招供了團夥的重要情報，還同意為警方效力。女子
刑警隊隊長淩雲鳳幹冒奇險，經過化妝，以被綁架女子的身份混入陳重山團夥的
最後一批「肉貨」。而另一名臥底白雅楠則化名宋霜，以劉四情婦的身份，進入
陳重山團夥，並終於發來了重要情報。
現在，警方已經全城出動，搗毀陳重山團夥的每一個窩點、基地、安全屋，
查封其掩護公司的賬目。而抓捕陳重山本人，以及營救最後一批「肉貨」的任務，
就由女子刑警隊執行。我以女子刑警隊臨時代理隊長的身份參與行動。」
「根據淩隊和雅楠的情報，被販賣的婦女關在這個倉庫裏，這兩天就要運走，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今天晚上我們將發起突襲，解救這些被拐賣的婦女。下
麵我來介紹一下晚上的作戰計畫。」
夏語冰指點著電子沙盤，佈置起任務。
「大致的方案就是如此，大家明白了嗎？」夏語冰命令道，「大家明白了嗎？」
「明白！」
「好，我再重複一次，今晚的行動很危險，如果有顧慮準備退出行動的，現
在可以提出來，我保證這不會記入你們的檔案。這是最後一次機會，有沒有要退
出的？」
沈默，所有的女警和武警女兵都保持沈默，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一個人
要求退出。
夏語冰一陣欣慰，同時也感到一陣遺憾與悲傷，她努力笑了笑：「你們都是
好員警。我向你們保證，１０年前女子重案組的悲劇絕不能重演，作為當年的生
還者，不管遇到什麼危險，我都會竭盡所能讓你們能活下來。好，出發！」
女警和女兵們整齊的向後轉身，警惕的打開車廂門，魚貫而出，消失在黑暗
中。
夏語冰沒有馬上出發，作為指揮官，她還要先在指揮艙裏協調好行動。
臨戰前的緊張與壓迫感讓她體內分泌出更多的腎上腺素，夏語冰感到手在微
微顫抖，這讓她警覺起來，調整呼吸，壓抑下激動的心情，萬事俱備，就差臨門
一腳，這時候可千萬不能出錯. 「百靈鳥呼叫孔雀，我們已經到位。」
「黑狐呼叫孔雀，我們已經到位。」
螢幕上，倉庫週邊集裝箱堆放區出現了一紅一綠兩組光點，夏語冰知道，女
子刑警隊和武警特警小組已經進入預定位置。
夏語冰調了一下通訊器的頻道：「孔雀呼叫玉兔，孔雀呼叫玉兔，你繼續做
好週邊觀察任務，玉兔，這任務很重要，我們會不會被人抄後路就看你的了，千
萬別懈怠。」
在臨近碼頭的小山坡上，灌木叢中，身著吉利偽裝服的偵察者對著喉麥說：
「玉兔收到，保證完成任務。」
夏語冰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玉兔，好好照顧自己，多聽方琴語阿姨的。」
不待對方回答，關閉了通訊器。
她側過身，拿出保密手機，借著身體的掩護迅速發了一條短信，想了想，又
發了一條，然後將短信記錄刪除。
夏語冰抓起槍架上的衝鋒槍，說：「我去帶隊。琴語你負責後方支援，發現
異常情況及時告訴我們。」剛要邁步，看了方琴語一眼，輕聲說：「琴語，要照
顧好自己和詩月。」
方琴語做了個「ＯＫ」的手勢，「冰姐，搞得這麼悲壯幹什麼，你們肯定能
凱旋回來的。」
夏語冰向方琴語莊重的敬了一個禮，打開集裝箱後部的門，左右張望了一下，
頭也不回的朝已經進入攻擊位置的突擊部隊跑去。
這時候如果她能夠回頭，也許會看到在集裝箱車的後保險杠位置有一塊「汙
泥」，在她離去後不久，這塊汙泥開始以３秒為間隔，發出肉眼看不到的紅外光。
那是和標示出她們所要突擊的倉庫一樣的紅外信標燈。
悄然間，這個紅外信標燈讓獵手與獵物變換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