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武承望著窗外的庭院,對唐門的安排感到十分滿意。
夏逝秋生,正是一季林木花草盛極轉衰之時,幽靜景觀少了幾分奪主淩厲,
平添一絲零落惆悵,正合他此刻急需安寧的心境。
鎮南王世子,照說是穩居廟堂之高,不需掛懷江湖之遠。
可現今天璧朝草莽隱憂根深蒂固,江湖門派早已登堂入室,成為四方官吏不
敢小覷輕慢的力量。
一柄鋒利的刀,若想不傷己身,要麼將其毀掉,要麼便緊緊握在手中。
正因如此,他在蜀州東鎮撫司府邸才不過留了一日,在唐家堡唐門地界,卻
要住上至少三天。
所幸唐門門主唐遠書知書達理,不似其他江湖草莽那般透著一股煞氣,對他
親隨一行招待也是極為周到,無可挑剔。
不過唐門再怎麼禮數周到,也比不過達官貴人,他心中愜意,其實倒有一半
來自另一件事。
他那位武功高強絕色傾城的未婚妻,昨個傍晚就已到了。
玉若嫣,當初父親看撿來的女娃粉雕玉琢是個美人坯子,才起了這個更似舞
姬的名字,不曾想,她武學天資驚人根骨奇佳,打心底還透著一股莫名的狠勁,
硬是練成了王府高手都摸不清底的一身功夫,投身到六扇門內。
原本只是欣賞她不可方物的花容月貌而已,可在看到她肅容辦案,莊嚴凝重
的模樣時,一股更加急迫的沖動,便悄悄湧了上來。
幾次三番說動了父親,數次請表求下了上諭,這位絕談不上門當戶對的女神
捕,終於要在今秋嫁入鎮南王府,成為世子夫人,將來的王妃。
有時他也會想,這做法會否太過自私。明知她那炫目的美應該在天高海闊之
處才能更加奪心攝魄,卻偏要將她收入籠中,斂羽斷喙,從矯健雌鷹,變作乖巧
彩雀。
有些惋惜,更有些殘忍的快意。
他噙了口酒,一絲絲滑入喉中,想著先前本該陪寢侍奉的嬌柔美婢最後留下
那句:“世子那麼標致的未婚妻閑置廂房,可叫奴婢惶恐了呢。”
她不通禮教,做的本就是無關廉恥的勾當,一副暖被壓枕的好皮囊,會說這
話不必大驚小怪。他只是有些奇怪,自己聽了那話,竟將她遣走,心里,真的動
了念頭。
不足三月就是大婚,即便今夜犯了界,也不至於有什麼不堪設想的後果。玉
若嫣剛在蜀州辦了幾樁案子,以他了解,正是容光煥發精神百倍的時候。
他喜歡那種樣子,更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帶著那種昂揚、在他面前寬衣解帶
的樣子。
這種欲望,從未如此刻這般迫切、強烈。
他甚至都已有些堅硬。
咽凈了那口酒,他提高聲音,換來了外面影處護衛的近侍。
“去叫嫣兒過來,不要驚動旁人。”
枝葉一顫,那條影子已經消失。
他滿意地站起,踱到床邊,取下掛在床頭的佩劍,用力一拔,抽出寸許,接
著緩緩推回鞘內,如是再三,宛如將這把劍鞘,看做了玉若嫣修長健美的身子。
平素身畔不缺艷姬解悶,他也並非性好漁色之人,今晚這悸動來的如此迫切,
叫他都微感驚訝。
窗欞一響,外面侍衛輕叩一下,權作提醒。
他將劍掛回原處,微微一笑,快步走出屏風。
玉若嫣推門走入,這種時辰來到未婚夫婿房間,她也不見半分羞澀惶恐,只
如探案般淩厲掃視一圈,不見他人,便放下心來,信步來到武承身前,行禮道:
“世子,敢問何事?”
“你我就快成婚,為何還稱呼的如此客套?”他坐入椅子,輕聲笑道。
她眼中閃過一絲別扭,但還是漾起一絲淺笑,柔聲道:“是,拓疆。”
武承聽她雖轉用表字,口氣卻還是十分客套,心中略感不悅,沈聲道:“嫣
兒,看來咱們久難見面,彼此之間,生疏了不少啊。你這府衙的差事,是否也該
放放了?”
當初講定,玉若嫣大婚之後,仍可以世子妃的身份在公門協辦大案,直到就
位王妃才不再拋頭露面。
皇親國戚之中並非沒有先例,京城一位王爺正妃直到產子之前一年才偃旗息
鼓,不再替巡防督衛緝拿盜匪,北嚴侯的新婚妻子上月仍披甲策馬,與夫君並肩
沖殺邊疆退敵。
以玉若嫣在公門的名氣,這個約定其實並不過分。
武承此刻特地提出,當然並非真的反悔,不過是委婉表達不滿而已。
玉若嫣心思通透,柳眉微蹙,輕嘆道:“拓疆,我平日慣常這副樣子,並非
有意疏離。如惹你不快,是我不對,你容我慢慢改過。”
他並未答話,只是擡起眼,從頭到腳將她看了一遍。
雖說來此以保衛安全為主,但畢竟身為世子未來正妃,她身上自然不能再是
官靴黑褲皂衣箭袖,換了身竹飾碧裙,著一件天青小褂,添耳環,插銀釵,抹絳
唇,描眉畫目,一望便知必定有人為她精心打理。
這身裝束的確叫她國色盡顯,可不知為何,端詳之後,反而覺得少了幾分生
氣,倒不如平常那般吸引他的註意。
他捏了一下拳頭,驀然覺得那身衣裙礙眼無比,就似把曠世難尋的寶玉,硬
塞進一個粗糙木盒之中。
“脫掉。”他瞇起眼,放棄了平心靜氣的打算。
玉若嫣一怔,點墨般的眸子閃過一絲不解。
“今夜你不必走了,就在這兒歇下吧。”他扯了扯衣領,燥熱在身周流竄,
讓他都有些氣悶,“反正……不久就要大婚了。”
“就在此處?”那一絲驚慌轉瞬即逝,玉若嫣擡手按在頸畔,問道。
“去屏風後。”他深吸口氣,起身走向床邊,腹中熱流頃刻湧下臍下三寸,
剛硬如鐵。
玉若嫣沒有半點矜持扭捏,快步跟去,扭身對著屏風,擡手便解開一粒扣子。
“你沒什麼話要說麼?”武承盯著她一束纖腰下聳隆翹挺的臀峰,沈聲問道。
玉若嫣揮開衣襟,垂手一抽抹開絲帶,解開下裳搭在屏風上,淡淡道:“是
你,早些晚些也沒什麼區別。你心里歡喜就好。”
內襯離體,小衣再難掩蓋一片雪玉無暇的裸背,露出大片瑩潤肌膚,天生麗
質,如此近的距離,竟連毛孔也看不出來。
將襯褲一褪,她微微彎腰,提膝去脫。
這姿態下,半裸玉體盡收眼底。
她並不似尋常女子那般柔軟嬌嫩,盡管通體如玉仿佛吹彈可破,那溫膩皮膚
卻包裹著緊湊結實的肌肉,不論凸起還是凹陷,都蘊含著鮮明的力量。
隨著她的動作,皮下的肌理也在舒展收縮,背、腰、臀、股、腿、足……每
一處,都散發著攝人心魄的誘惑。
有經驗的男人都明白,這種緊致至極的彈力意味著什麼。只要被這樣的腿纏
上一次,怕是再難忘記那種銷魂噬骨的滋味。
欲火如熾的當口,武承突然看到了一個刺青。
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但定睛細看,就能發現其實是為了掩飾一塊烙印
一樣的傷疤。蝴蝶紋在玉若嫣另一側的腰上,她去脫那邊褲管,恰好撞進他眼里。
王府必定有人知道,但沒人跟他說過。
他皺起眉,那明明是一處巨大的瑕疵,卻在描繪後散發出殘酷的魅力,出現
在玉若嫣絕美的嬌軀上,竟說不出是破壞還是增光添彩。
“這里這只蝴蝶,是怎麼回事?”他伸出手,一邊問道,一邊想要撫摸一下。
玉若嫣的身子一震,所有的動作突然僵住。
下一個剎那,她猛然轉身過來,擡手抽出了床頭那把劍。
冰冷的劍鋒,只一閃,就洞穿了武承的咽喉。
第一章 群賊
金祖耀已整整抓了十九年賊。
從替人修枷換鎖的雜役幹起,如今,做到塘東縣遠近聞名的捕頭,紫線繡了
衣擺,卻繡不回他妻子在寂寞中枯槁的容顏,衙門加了例銀,仍買不回他兒女沒
有父親在側的童年。
今年年初,他總算等到了能讓他放心的接班人,領閑職享起了清福。
銀子雖賺得少些,但不再刀口舔血鬼門關內進進出出,家人自然沒有半點怨
言。
以前一口一個金捕頭的鄉親,漸漸習慣了改口叫他金牢頭。
塘東縣犯人通常直接押往郡城,縣衙大牢只做臨時周轉,金耀祖換任此缺,
其實不過是兄弟們和長官感念多年辛苦,幫了他一個人情。
他身上那些妻子一數就落淚的傷疤,總算停在了七十一道。
人閑了下來,心卻閑不下來。
他從前些日子聽聞了那樁驚天大案起,心里就一直隱約覺得難以安寧。他相
信,蜀州公門上千弟兄,多半都會如他一般夜不能寐。
往日他巡視一圈牢房,給獄卒略作安排,到時辰就能返家休憩,這幾日,他
卻還是忍不住去了衙門,想要打探出一點消息。
可即便在公門之中,那案子的全部細節也都被嚴格保密,東川郡郡城之內都
沒有半點風聲,塘東縣內又能打聽出什麼。
這一晚,他打了一壺黃酒,切了半斤羊肉,總算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離奇事
件的因由,早早離了縣衙,往家中走去。
家里都是本分平民,只惦記衣食住行,不留意朝廷大事,他也不願細說,只
告訴妻子這些天的事情已經忙完,今後便可照常休息。
一家老小吃過晚飯,他乘著微醺,一回房中,便從背後摟住了妻子總算略顯
豐腴的腰肢。
十六歲如花似玉的時候嫁了他,一轉眼,懷中就已是三十五歲的婦人。
這大半年有他在家幫忙照顧老人,妻子的氣色漸漸好了許多,不見了那些過
早顯露的老態,手臂環住的身子,也重新有了婦人的柔軟彈性。
他已有半月不曾要過,今晚那點酒意,讓他小腹又燃起了久違的沖動。
喉頭滾動了一下,他的手兵分兩路,上下出擊。
妻子的乳房哺育了三個兒女,如今,依然飽滿而柔軟。粗糙的布裙中,她的
雙腿還很結實,不過曾經是因為在田野里奔跑,現下卻是因為每日操勞不完的家
務。
他扯開裙帶,匆匆把妻子壓在床上。
門已關,燈已滅。
黑暗中,成熟的婦人忍不住輕輕喘息起來,隨著他耕耘的節律,一下下從喉
嚨里擠出低柔的哼聲。
那里依然柔軟而嬌嫩,雖不如青春年華那麼緊縮,卻更加容易濕潤,更加能
喚起羞澀時不曾有過的回應。
他因腰傷而退離了最危險的地方,如今,也因腰傷而很快感覺力不從心。
妻子體貼地親吻著他,翻身而上。
他轉而去享受,舒展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
只有在妻子的身邊,他才能如此松弛,像個回到母親懷里的孩子。
激情越是猛烈,就越是難以持久。
很快,他們夫妻顫抖著擁抱在一起,共同步入強烈的喜悅之中。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會重新找到年輕的感覺,好像還能提著腰刀,往賊
人之中殺進殺出,浴血奮戰。
可當一切結束,他還是不得不承認,他已是個四十一歲的男人,長久的公門
生涯,讓他每一年都好似比他人長出一倍。
他已有多久不曾與妻子一夜春風二度了?上次……好像還是有了老幺的那個
晚上把。
一絲淡淡的悲涼湧上心頭,他將被子拉高蓋住妻子的肩頸,輕輕嘆了口氣。
沒想到,窗外也有人跟著嘆了口氣。
“誰?”他翻身下床,剎那間已將床邊墻上單刀抓在手里,也不顧赤身裸體,
陽物還染著陰津,黏呼呼垂在胯下。
“金捕頭好快的反應。只可惜,耳力卻大不如前咯。換成三年前,怕是也不
會讓我們幾個聽上這麼一場活春宮都不曾發覺。”
這話不假,金祖耀兩年前耳後中了一劍,險些只剩一只耳朵,聽覺自那之後
就與常人無異。
可他的刀法卻不曾落下。
他和大多數捕快出身的好手一樣,沒有什麼武林師承,練的就是公門中最常
用的刀法,沒有花俏招數,要的,就是那一刀刀砍出來的本事。
“金某雖已轉任牢頭,但六扇門里沒什麼金盆洗手,我不指望你們這些惡徒
既往不咎,若是來尋仇的,出手便是。金某生平不知抓了多少惡賊,早想著會有
此日。”他沈聲說道,腳下略略一挪,擋在床邊護住妻子。
他妻子並未有多麼驚慌。
她與公門中人成親十九年,早已做過不知多少次最壞的打算。
一方安寧,總要有像她丈夫這樣的人去拼命才能保全。而能讓她丈夫放心去
拼命的,不正是她麼。
“祖耀,不必管我,要是動起手來,去救爹娘孩子。”她在被中摸索著套上
衣服,掏出床頭一把剪子握在手中,“打不過這些惡賊也不打緊,記得在鬼門關
前等我,我決計不會辱沒了金家門楣。”
外面卻半晌沒了動靜。
金祖耀略一躊躇,匆匆套了一條褲子,小心翼翼往窗邊走了兩步。
外面陡然傳來一聲怪笑,接著有人痛哼一聲,從窗外刷的跌了下來,咣當摔
在地上。
房上傳來頗為嘶啞的話音,冷笑道:“你個小小毛賊帶路找到人也就是了,
裝模作樣充什麼大頭鬼,我看這姓金的傷了腰,抓你也和當年一樣手到擒來。”
先前說話那聲音哎喲了兩聲,竟然不敢還嘴,滑溜溜逃了。
“來的到底是什麼人?所為何事?”金祖耀心中略覺不安,聽外面情形,來
的似乎並非他此前捉拿過的尋常盜匪,而是什麼不好惹的江湖人物。
“你這種小鎮捕頭,說了你怕是也不知道。白費功夫。”一個頗為尖細的男
人嗓音傳了過來,語調陰陽怪氣,聽起來令人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告訴你也無妨,我們是兄弟倆,都複姓令狐,在下令狐陰,那是我哥哥令
狐陽,一般說起陰陽兄弟,就是我們。”那嘶啞聲音頗為有禮地緩緩答道。
令狐陽那尖細扭捏的嗓子緊跟著響起,“廢這麼多話幹什麼,拿住他一大家
子,直接辦正事不就完了。他這輩子保不準都沒離過塘東,哪兒能聽說過咱們。”
金祖耀的背後已經滿是冷汗。
他離開過塘東,跟著其他公門同僚辦過江湖案子,他當然也知道陰陽兄弟。
他們是三十多歲的同胞兄弟,據說還是雙生,算起來,可能比他還要年輕一
點。
但兩人模樣卻沒有半點相似,江湖風傳是自幼撿了秘籍,練的時候各自理解
不同,結果連長相也漸漸截然相反。
金祖耀沒親眼見過這兩人,但知道他們都是西南有名的大盜,公門通緝多年,
一直不曾捉拿歸案。
這種在武林中也有不小名氣的彪悍盜匪,的確不是他一個平凡牢頭對付得了,
他持刀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比恐懼更容易摧毀一個人自信的,就是絕望。
但能夠戰勝恐懼和絕望的,才叫勇氣。
他咬緊牙關,粗壯的手臂終於重新穩定下來。
妻子已經表明心誌,他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豈能不戰而潰?
“管你們是陰陽兄弟還是陰陽怪氣,想要老子的命,進來拿啊!”他怒吼一
聲,橫刀跨步,穩穩守住了床與屋門之間。
那又尖又細的嗓子發出一聲冷笑,仿佛被手擰著脖子一樣說道:“可我們不
想要你的命,我們還想求你幫忙呢。”
令狐陰的嘶啞聲音馬上接道:“我們兄弟也絕對不虧待你,你若肯幫這個忙,
我們有莊園一座,紋銀百兩,事成之後必定雙手奉上。我們兩個在江湖上名頭雖
然不好,說出的話,卻也沒有自己吞回去過。”
令狐陽奸笑道:“若是這些身外之物你看不上,我們兄弟還能帶走你那小兒
子,親自點撥他武功,包他十年之後,成為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重壓之下,突然來了這一通威逼利誘,反倒叫金祖耀滿頭霧水不知所措,沈
聲道:“我雖不過是個牢頭,但也是吃著朝廷俸祿,站在公門中的鐵打漢子,要
我幫你們做什麼違法亂紀之事,那是休想!”
令狐陽語氣一變,冷冷道:“姓金的,你可別不識擡舉,我們能教你兒子武
功,自然也能對你兒子幹些別的。我弟弟不似我這麼怪異,你那女兒……好像正
當出嫁的年紀吧?”
“大哥,先別嚇他。他從六扇門退了,還是別當狗爪子對付。”令狐陰提高
聲音道,“金牢頭,我們求你幫的,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天下各地的大牢,哪
年也少不了發生幾樁。你放心,事後決計追不到你頭上。”
“你先說是什麼事。”金祖耀高聲問道,存心想要驚動一下旁人鄰里。
妻子卻小聲提醒道:“老金,你莫要那麼大聲,害了鄰居可要怎麼是好。”
金祖耀心中一震,微感慚愧,面上有些發燙,忍不住擡手抽了自己一記耳光。
陰陽兄弟在外面低聲耳語了片刻,令狐陰沈聲道:“先說也無妨。過幾日,
塘東縣的牢里要移來一名重犯暫做安置周轉,你是牢頭,當天必定要去看守。我
這里有顆藥丸,下到水里沒有任何味道,你偷偷讓她喝了,毒發之後,會與死人
無異,你將她帶出牢房,丟到塘邊亂葬崗里,這忙就算幫成了。”
令狐陽細聲提醒道:“那人本就是千刀萬剮的死罪,兄弟們保證不會讓她死
的太過痛快,一來二去,也沒逃了什麼重犯,你總不算犯法吧?”
金祖耀緊握刀柄,纏布都已吸飽了掌心的冷汗。
他正要大聲呵斥,屋外冷不丁又傳來一聲陰笑,一個好似被酒色掏空中氣不
足的聲音飄飄忽忽道:“陰陽兄弟,你們要是打算給當年的老大報仇,直接下毒
殺了就是,費那麼大勁弄出來,到底是打算殺了祭奠舊友,還是打算藏起來先玩
幾日啊?”
這聲音把那個日字咬得又重又長,口氣里透著一股淫褻之意,分明意有所指。
令狐陽哼了一聲,冷冷道:“我弟弟睡女人從不挑剔,我更是對娘們沒有半
點興趣,弄她出來,自然是要大開靈堂召集舊友,好好炮制了她出一口惡氣。我
們可沒有你花落塵無孔不入這麼好的興致。”
金祖耀心中一驚,聽這話,新來的竟是沿江偷香奪取清白無數的無孔不入花
落塵。據說這淫賊原本給自己起的外號並非這個,但他摸進閨房作案,往往不肯
羞辱一次就罷休逃走,寧肯忍著臟汙冒大風險也非要將受害女子小嘴臀眼分別占
有一次才算完事,因此被人叫開的綽號,就成了無孔不入。
此賊輕功點穴功夫都是一流,受害女子中不少屬於武林門第,算起來,江湖
上想要捉他的,怕是比公門中還要多些。
花落塵輕笑一聲,道:“明人不說暗話,在下畢生所願便是能一親江湖四絕
色之列的美人芳澤,得到消息日夜兼程趕來,光馬就累死了三匹,自然是好興致。
不瞞你說,我現下褲襠里就憋得發漲,你們要沒意見,在下過會兒可要找姓金的
閨女老婆先泄泄火。”
金祖耀雙目一瞪,怒吼道:“你敢!”
花落塵淫笑道:“我為何不敢?只要給我機會,就是皇帝老子的女人,我也
敢前前後後連嘴帶屁眼一並日了,人生在世需盡歡,怕死怎麼做采花賊?”
令狐陰朗聲道:“看來花兄也是打算把主意落在金牢頭身上咯?”
花落塵笑道:“誰不知道那人犯一到,塘東衙門周遭數里之內都會布滿眼線,
到時候高手把牢房圍得水泄不通,你們還真當那主意能管用麼?”
令狐陽不悅道:“喲,那花老弟有什麼好計策麼?”
“在下又不需要將誰拖出來弄死。我色膽包天慣了,金牢頭根本不必犯法,
我到時候點了他家人的死穴,換上獄卒衣服,只叫他帶我進去牢房值夜一宿,到
時候我進到監牢里面,那絕色美人被人綁得動彈不得,只能任我享用。事後給她
穿戴整齊,要殺要剮,也和我無關。”花落塵悠然說道,顯然早就做好了打算,
“我不怕金牢頭不答應,他肯讓我日那娘們,我就去,他不肯,我就拿他老婆孩
子將就。他願意為了個死囚帶綠帽子壞了女兒名節,我不介意。”
金祖耀心中怒極,刀尖微顫卻不知說什麼才好。
令狐陽細聲細氣道:“他夫人可貞烈的緊,這會兒正握著剪子,保不準就自
裁了。”
不料花落塵淫笑道:“死了也不打緊,半個時辰以內,稍有點熱乎氣,我一
樣擺弄。在下百無禁忌,就是可憐金夫人死了身子里還要帶著別的男人精血,到
了閻王爺那兒也判不成貞婦吧。”
金祖耀分明聽到妻子倒抽了一口涼氣,心中一緊,只恨不得這就殺出屋去,
先將自己拼死再說。
令狐陰咦了一聲,奇道:“連你都來了,這消息竟傳的如此遠麼?”
花落塵笑道:“可不算遠,我從這位美人被抓就一直打聽,早早就進了蜀州。
前些日子那些正派中人在湖林城里大鬧了一場,這些日子,整個西南的黑道怕是
都要來唐門地頭做客。”
令狐陰似乎有些擔憂,道:“還有誰要來?”
花落塵略一沈吟,道:“只算在下確定已經來了的,就有藏劍嶺畢氏三兄弟
剩下那兩位,差一條尾巴能成精的八尾狐貍霍瑤瑤,臉上因刺配破了相的赤面僧
非樹,和我一樣只求美人銷魂玉體的玲瓏邪塔褚帝玄……看看,有報血仇的劍客,
有想趁機揚名的魔女,有不滿自己牢獄之災的怪和尚,還有惦記著美人一身功力
的采補高手,你們說,熱鬧不熱鬧?”
大概是看到陰陽兄弟的臉上都不太好看,他又笑道:“所以你們兩個來得早
並不算什麼,江湖從來就不是一個先來後到的地方。”
“你說對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接口道,“你們三個先來,也一樣不算什
麼。”
令狐陽這次的尖細嗓音竟然有些發顫,強撐著陰陽怪氣道:“奚老三,你這
種本事,就不必來打牢頭的主意了吧?請你來殺這位的,恐怕少說也出了幾千兩
銀子,你不一路殺進大牢,怎麼對的起你手里的劍。”
金祖耀手掌一松,那柄單刀再也抓握不住,當啷掉在地上。
陰陽兄弟、花落塵,他都還有膽氣拼命一搏,可這位夢落九泉奚無坎,他就
是豁出九條命去,多半也沾不到對方的衣角。
殺手這行當,名聲可以遠揚,但正主一定要低調、隱秘,誰都能一眼認出來
的殺手,往往活不了多久。
奚無坎應該算是江湖上少數官府給過畫像,還好端端活到現在的殺手之一。
這樣的殺手只有兩種,一種找不到,一種打不過。
奚無坎是後者。
武林中名氣一定程度上象征著實力。
那麼花落塵加上陰陽兄弟,也多半不是奚無坎的對手。
奚無坎冷笑道:“那與你們何幹?我既然來了,你們就得走。”
外面好半天沒有傳來一絲聲音,金祖耀在房中呆楞片刻,彎腰撿起了單刀,
淒然一笑,沈腕一轉,將刀刃朝向了自己。
其實他此前就已聽到風聲,今夜群賊聚首於此,更是做實了他的猜測。
那個犯下驚天大案的重犯,竟要在塘東縣臨時關押。
雖說公門中的兄弟大都不願提那死囚的名字,但他又怎會不知,近來蜀州境
內當得起上達天聽四個大字的犯人,除了手刃鎮南王世子後束手就擒的天下第一
女神捕玉若嫣,還能有誰?
案件一出,西南大亂,不知哪里走漏了消息,幾日之間,死訊就傳遍四州,
擴散到大半個江南。
六藩分屬之內,若非叛國附逆的大罪,都由當地主理自行審斷。
那玉若嫣,自然也要押送鎮南王府。殺子之仇不共戴天,在大家心目中,玉
捕頭當然已經是個死囚。
可這個死囚,卻偏偏送不出去,至今還留在唐家堡所在的東川郡內。
據說西南境內的公門高手近的都已到了,遠的都日夜兼程正在往這邊趕,王
府也派出了手下數名頂尖英才,為的,就是能讓玉若嫣活著到達鎮南王府,交給
鎮南王親自處理。
只因想要玉若嫣的人,實在太多。
她五六年里橫掃西南黑道,大大小小得罪了不知多少,偏偏又位列近年江湖
四絕色之中,是公認的傾城之貌。
東川郡幾位地方官曾合計半宿,商量出一個辦法,找幾個女犯冒充,試著押
送一下看看後果。
結果四位女囚全部不翼而飛,四個方向上三十六名官差,沒有找到一個活口。
若不是唐門傾全派之力幫忙平穩局勢,那幾個嚇破膽的父母官怕是連自己的
官衙也不敢再待。
這樣一個燙手的犯人,為何會傳出要轉移到塘東縣的消息?送到這里和鎮南
王府南轅北轍,難不成改了主意要橫渡金沙河送去皇城?還是打算經中南四州南
下入海,取道蠻邦兜一個大圈進入滇州?
金祖耀一個小小牢頭,自然猜不到上官心中是如何打算,但他知道,這該死
的消息,已經快要害了他一家性命。
為何這公門內都還沒有傳開的事情,這幫江湖人會如此輕易地知道?
他心中苦思冥想之際,外面奚無坎的聲音又冷冰冰響了起來:“你們還不死
心,是以為塘東縣來的高手中,僅有我一個你們得罪不起,未必沒有任何機會對
麼?”
其他人沒有回答,只有令狐陽陰陽怪氣哼了一聲,權作默認。
“蠢材。你們真當玉若嫣這樣的人物,會打主意的只有你們這些雜碎麼?急
匆匆跑來的,不是想殺她的,就是想操她的?”奚無坎冷笑道,“我只說兩個人,
你們且看看自己的腦袋,夠不夠硬。”
他微微一頓,提氣道:“雪玉釵搖足踏雲,一劍奪命碧羅裙。”
陰陽兄弟倒抽了口涼氣,令狐陰沈聲道:“雍素錦和碧姑娘?她們怎麼會來
管這閑事?”
令狐陽細聲道:“都被官府通緝過,來殺個女神捕泄憤唄。不過那倆雖然厲
害,論功夫恐怕還比玉捕頭差一截吧。也就只能撿現成便宜了。”
花落塵的口氣卻顯得有些驚恐,道:“令狐兄弟,你們的消息這可就不太靈
通了。你們難道不知道,這……這兩個女煞星,其實都已成了如意樓的人。”
令狐陰驚道:“莫非……如意樓竟看上了玉若嫣準備收歸己用?”
奚無坎哼了一聲,道:“何止,唐門趁著現在犯人還在東川郡押送不出,傾
巢出動調查背後是否另有隱情,想要的還不是玉捕頭的人情。除了唐門如意樓,
你們怎麼知道沒有別的勢力在打這位的主意?要命的,趁早死心快滾吧。”
花落塵淫笑一聲,道:“好,我走。不過,死心卻是休想。金牢頭這邊看來
輪不到我,我自然可以去想別的辦法。今生不能一嘗江湖四絕色的滋味,我死都
難以瞑目。”
奚無坎冷冷道:“你不妨去找找另外三位,玉若嫣殺人時不著寸縷,說不定
已被世子破瓜開苞,按規矩,沒資格位列其中了。”
令狐陰長嘆一聲,道:“金牢頭既然被你奚老三盯上,算我們兄弟倒黴,告
辭,我們另想辦法就是。”
金祖耀橫刀在頸,後退兩步,聽著外面漸漸沒了其他聲音,便只等著奚無坎
進門動手。
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固然重要,可他絕不能為此就不顧律法,還要害了玉捕頭,
他左思右想,也只有一死了之,才能斷了他們的念頭。
刀鋒貼住脖子,他瞪著門板,問道:“奚無坎,告訴你,不管是帶你進牢,
還是設法把玉捕頭帶出牢來,你都休想。我絕不為你們做任何事情!”
門被慢慢推開,一個身段勻稱的中年男子緩步邁入,將門一帶關上,走到桌
邊,拾起火鐮點亮油燈,好整以暇坐到凳子上,背後長劍也未解下,淡淡道:
“你真當我很怕你自盡麼?”
金祖耀沈聲道:“起碼……我若是死了,你的陰謀也休想得逞!”
沒想到,那面色陰沈的中年男人面頰一顫,聲音驟轉,竟冒出一串銀鈴似的
嬌笑,雙掌一拍,道:“那你就去死咯。我連一共見過兩面的奚老三也能扮得活
靈活現嚇住外面三個,你我可偷偷盯了四天,莫說神態面目,就是你脫你老婆衣
服的動作,我都能讓她分辨不出。”
金祖耀渾身一震,他早知道江湖上有些奇人異士,能以絕妙手段易容改扮,
控喉變音,可活生生出現一個,還是驚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怎麼看也十足十如假包換的中年男人,竟真的用嬌嫩綿軟的江南女音說起
了話。
油燈照在那男人臉上,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你……你不是奚老三?那……那你是誰?”
那易容女子嘻嘻一笑,翹腿道:“方才那臭淫賊點名的時候,不就只有一個
女人麼,還猜不到?”
“八尾狐貍……霍瑤瑤?”
“不敢當,正是小妹我。”她咯咯笑道,“我雖比不了七巧童子、龍十九那
種雜學怪物技藝深不可測,但騙騙你們衙門的笨蛋,想必綽綽有余。不過你大可
放心,我既不是去劫獄,也沒興致殺玉若嫣得罪鎮南王府,我就是扮成你的樣子
去看守她一晚,試試她天下第一女神捕的眼睛,測測本姑娘的神鬼手段。”
金祖耀咬牙道:“你可別忘了,無相郎君就是玉捕頭親手緝拿歸案的!你的
本事,難不成比他還高麼?”
霍瑤瑤笑道:“學我們這手藝的,不試試深淺,怎麼知道自己本事的天頂在
哪兒。我要是騙過了她,豈不是證明我比無相郎君技高一籌?起碼今後坑蒙拐騙,
不必擔心被抓去砍頭。”
“我妻子不會配合你,這幾天只要同僚來訪,你必定露出破綻。”
霍瑤瑤輕哼一聲,不以為意道:“你這麼蠢,看來這麼多年捕快捕頭,幹的
都是些體力活兒吧。易容改扮的本事,你當只能打理自己麼?我隨便拿出幾兩銀
子,還怕沒有身材相若的姑娘來演一遭你臥病在床的老婆麼?這種簡單的江湖手
段都不懂,還是早早去床底下躺著,由我來幫你度過這幾天劫數吧。”
金祖耀當真是走投無路,心念一動,想著霍瑤瑤擅長易容,聽聲音又是個年
輕女子,武功興許並不算強,一咬牙關,揮刀砍去:“你先放倒我再說!”
霍瑤瑤卻好似早已料到,擡手一彈,一縷灰煙陡然射出,直噴金祖耀面門。
他連忙閉氣,手中刀招自然慢了一霎。
霍瑤瑤咯咯一笑,身形一晃橫移擺臂,一掌切在他肘側麻筋,雙足連點,如
風一轉,在他身後一把捏住他頸下大椎,捏得他全身酸麻連刀都掉在地上,才笑
道:“只會易容的姑娘,就算有楚香帥那樣的大俠守著都免不了出事,我又豈敢
不學點護身本領。”
他屏住呼吸不敢言語,聽她談笑自若,只盼那毒煙能對她也有效。
哪知道霍瑤瑤甩手一根細針插在他頸後,運起內力將毒素往里一逼,軟語道
:“那不過是我之前摳在袖口里的泥灰,沒毒,你可趕緊喘氣,莫把自己憋死才
好。”
她撒手一撤,退到床邊坐下,看著僵立原地動彈不得的金祖耀背影道:“不
過這針就真的有毒咯,你老婆聽話幫我省點銀子少找點麻煩,我就給你每天餵解
藥下去。如何?”
他妻子面色蒼白,汗如雨下,手中剪子也有些拿捏不住,顫聲道:“你……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霍瑤瑤笑道:“就是我說的呀,你們怎麼都當我撒謊不成?我消息可比剛才
那幾個蠢材靈通得多,想殺玉捕頭的,想救玉捕頭的,哪一邊都不是我這種孑然
一身的小人物招惹得起,光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用血抹腳趾甲的女魔頭雍素錦,
我見了恐怕腿肚子都要轉筋。我真就想試試自己的易容本事有幾分火候,你們別
倔了成麼?”
“你易容的本事的確不錯,我這雙整天盯女人的眼竟然沒看出來。”外面突
然傳來花落塵略帶惱怒的聲音,“可惜你能學的只有臉和聲音,才會作為奚老三
啰嗦那麼多,讓我們起了疑心。”
令狐陽尖聲道:“不錯,都走遠了才反應過來不對,要真是奚老三,我們不
走那一刻,就該下來留我們一人一條胳膊了,哪兒還會站在房頂嘮嘮叨叨!”
咣啷一聲,門扇被一腳踢碎,一個個子恍若孩童的侏儒男子站在門外,開口
正是令狐陰那嘶啞雄壯的嗓音:“你這賊狐貍,竟然把歪腦筋,動到老子頭上了!”
這話音中氣十足擡腳便將木門如草紙般踢爛的令狐陰,偏偏是個半人高的小
小侏儒。他身後那高大魁梧滿臉橫肉的漢子,卻一根胡子沒長,一說話便是令狐
陽那令人渾身難受的強調:“不過我們到該謝謝你這賊娘們,金牢頭自殺不成,
可省了我們不少事情。”
霍瑤瑤眼神已經有些慌張,口中卻仍笑道:“既然如此,你們打算怎麼謝我?”
哢嚓一響,一個青衣短打的壯年漢子推窗跳入,腰側掛著一對精鋼判官筆,
雙眼泛桃花紅,唇角笑意頗為下流,道:“你這種小騷蹄子,當然應當交給我來
好好炮制一頓。”
他向前一挺胯下,淫笑道:“我這份大禮,你不收也得收,光一處收了還不
行,前前後後,我給你謝個遍。”
霍瑤瑤緩緩挪開靠住屋墻,奚老三的妝容已經沒用,索性一把撕扯下來,連
著膠泥丟在腳邊,露出一張楚楚可憐惹人心疼的小臉,陪笑道:“論姿色,我可
比不得人家天下第一女神捕,花兄這麼講究的風流人物,難道不該先以畢生誌願
為重麼。”
花落塵哼了一聲,他這種色心極盛的男人,見到霍瑤瑤這副面孔,頭上的火
氣便先消了一半,盡數轉去褲襠,口氣也軟了幾分,道:“我可沒什麼講究,禦
膳想吃,清粥小菜,一樣來者不拒。更何況……霍姑娘這副模樣,怎麼也算是水
鄉佳肴的水準了。”
霍瑤瑤擡手擦去幾處殘存膠泥,心中有些悔恨為何不在奚無坎的易容下多加
一層醜女人皮面具,嘴上仍是甜甜笑著,道:“三位方才也見識了我的本事,有
我幫忙,如虎添翼。其實,大家仔細盤算盤算,咱們盡可精誠合作,各取所需不
是?”
令狐陰眉毛一挑,拉住作勢動手的哥哥,沈聲道:“怎麼說?”
霍瑤瑤忙不疊道:“金牢頭不肯跟幾位合作,我肯啊。我扮成金牢頭的模樣,
幫你們兄弟倆帶那藥進去,臨機應變想辦法把玉若嫣弄出來,到時候,花兄要的
不過是玉捕頭的處女之身一夜風流,你們就讓他先享用一番,之後再帶去靈堂,
私刑伺候,盡管報仇,豈不是皆大歡喜?”
這計劃聽起來的確更加可靠一些,起碼這女人比金祖耀心思活絡得多,而且
與他們臭味相投,多少算是一路。
令狐陰略一思忖,道:“可方才也說了,就算用藥,從那牢里帶出玉若嫣,
怕也不是易事。”
“這不正是測試我易容手段的時候了麼?”霍瑤瑤趕忙一指自己的臉,道,
“若是用藥不容易辦,我就把花兄易容成同班獄卒,隨我一起進去。咱們把玉若
嫣用花兄的點穴手段制住,我把她易容成金牢頭,再把自己易容成玉若嫣,里外
交換,花兄就說金牢頭生了急病,要送回家來。至於我在牢里該如何脫身,就不
勞各位掛懷了。”
令狐陽一看另外兩人已經顯然有些動心,高聲道:“你們休要信她,這種年
輕漂亮的娘們,嘴里就沒句實話!”
令狐陰重重咳嗽一聲,小小的身軀竟把高大的哥哥震住,退後半步不敢再說,
他這才道:“花兄,你覺得如何?”
花落塵從頭到腳將霍瑤瑤掃了一遍,突然問:“你靴子里踩了墊物?”
霍瑤瑤點了點頭,蹲下將靴子一脫,索性只穿纏布站在了地上,身量頓時矮
了一截。
花落塵盯著她小巧玲瓏的腳掌,淫笑道:“合作也無妨,不過,總要讓我看
看你的誠意。”
霍瑤瑤臉色有些發白,一雙小手緩緩縮進袖中扣住什麼,道:“不知道小妹
我要怎麼做,才能表現出足夠的誠意呢?”
花落塵的桃花眼斜斜一瞄,道:“離那犯人過來還要幾天,這段時間,你誰
也不必易容假扮,什麼也不必穿,陪我在房里睡覺就好。”
霍瑤瑤眼中寒光一閃,但還是笑道:“既然花兄錯愛,小妹自然恭敬不如從
命,只是我未經人事,還請花兄憐香惜玉,將來為妾也好,多少給個名分。”
花落塵獰笑道:“那種事大可以後再說,既然你答允了,這就脫吧。”
霍瑤瑤一楞,笑道:“花兄拿小妹打趣麼,這……這里還有許多眼睛看著,
我一個黃花大閨女,怎好如此?”
花落塵冷冷道:“你八尾狐貍少說也有八種本事,雖說不到龍十九一半,但
光是輕功、暗器、用毒這三樣,就足夠叫人頭疼。你這樣的女人,只有兩種情況
我才敢碰,一種就是脫光。快脫吧。”
霍瑤瑤嫵媚一笑,雙手擡起示意並無它物,款款走到花落塵面前,軟軟道:
“我身上為了易容加了一堆東西,脫起來那麼費勁,不如你幫我嘛。”
說著,她用手指了指自己腰帶,羞紅滿面,道:“人家就要是你的人了,你
還舍得給別的臭男人看。”
花落塵哼了一聲,手往前一伸,快要拉住腰帶之時,突然閃電般往上一擡,
一指點在她鎖骨當中,旋即運指如風,在她頸窩周遭點了足足七下。
霍瑤瑤渾身一麻,動彈不得,頓時出了一頭冷汗,顫聲道:“花兄,你……
你這是什麼意思?”
花落塵也不答話,取下一支判官筆勾起她腰帶垂頭,映著油燈一晃,旁邊的
陰陽兄弟這才看到,那系帶內側竟不知何時穿了幾根細細小針,藍光閃動,分明
淬毒不淺。
令狐陰忍不住道:“這娘們好奸詐的手段。”
花落塵獰笑道:“江湖上走動的標致女人,要麼武功厲害,要麼心機狡詐,
要麼靠山無敵,否則,在這荒林一樣弱肉強食的地方,不出三天就要被騎在男人
胯下。刀頭舔血的亡命徒,誰肯虧待了雞巴。”
他擡起判官筆,刷的一掃,筆尖過處,頓時裂布開衫,咕嚕嚕掉出幾個偽裝
身材用的墊料,露出霍瑤瑤一片瑩白細膩的肌膚。
“這便是我說的第二種情況,被我點了穴的。”花落塵雙眼放光,淫笑道,
“不過你這種女人,即使被我點住,我也不會上手脫你的衣服。這對判官筆,此
時可好用得很。”
他每說半句,判官筆便交叉一劃。
噝噝啦啦裂帛之聲接二連三,轉眼之間,霍瑤瑤上身就已接近赤裸,只剩雙
肩之下還留著一對衣袖。
兩丘細嫩嬌小,一掌可握的盈盈雪乳,也隨之顫巍巍裸在人前。
夜風穿窗,撫胸而過,一雙無法遮擋的嫣紅奶頭,就這樣微微硬漲,翹在乳
包頂上。
花落塵滿意地在雙乳細細打量一番,擡手正要接著撕開下裳,耳廓一震,聽
到一聲異響。
他采花多年,最敏銳便是周遭安危,當即握緊判官筆,毫不猶豫縱身後躍穿
窗而出,怒喝一聲:“什麼人?”
陰陽兄弟反應極快,馬上跟出門外,看向花落塵面前。
一個一身翠綠衫裙的年輕女子俏生生站定在那兒,雙眼在他們三個身上一掃,
宛如冷電,朱唇緊抿也不答話,嗆的一聲從腰間抽出一柄寶劍,泓清光寒,一看
便是神兵利器,連劍鞘都名貴無比,柄上綴著一顆碩大的翠玉寶珠。
那劍鞘整體都呈青色,仿佛為了映襯,劍脊上,也有一道淺綠印痕,頗為顯
眼。
花落塵面色一變,驚道:“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