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招搖撞騙
“徐大師,錢已經轉過去了,你看看。”
女人斜靠在沙發里,狐媚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層水霧,有些迷茫,卻又風情萬種的看著我。
我掏出手機,看看上面銀行發來的短信,點點頭:“到賬了,謝謝惠顧。”
出了門,上了我的‘七手’QQ,回頭看了一眼一夜風流的小別墅,一腳油門,駛出了別墅區……我叫徐禍,是市里一所醫科大學的在校生。
很多人都說這個名字不吉利,還有人說,這名字跟鬧著玩似的。
其實就是鬧著玩,我跟自己鬧著玩。
三年前,姥爺過世,把鄉下的房子過戶給我,開戶口的時候,我對戶籍警說,順道把我名字也改了吧。
民警問我改什麽名?
想起姥爺在世時常說我是個不祥人,是活土匪、大禍害,我隨口就說,改成徐禍吧。
之前的名字是我老子給我取的,我四歲的時候,他和我老娘就離婚了,然后各自成了家,我就被丟在鄉下姥爺家……總之,我討厭以前的名字。
姥爺雖然常說我是禍害,可還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拉扯大,我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老爺子卻走了。
上大學需要很大一筆費用,姥爺是農民,留給我的存折上,只有四千塊錢。
我沒找我那有名無實的爹媽要錢,而是干起了現在的兼職。
姥爺留給我的,除了房子、存折,還有半本破書,沒有書名,上面記載的,是一些驅邪捉鬼的法子。
沒錯,我做的兼職,就是幫人驅邪。
鄉下管我這種非道非僧的野路子,叫做陰倌。
還別說,這年頭,找人驅邪的人還真不少。
一開始接生意,我也膽戰心驚的,后來慢慢發現,十次里頭有八次都是疑心生暗鬼。
我就像電影里的道士一樣,裝模作樣的作一回法,再畫幾張黃紙符箓,就能換取不菲的收入,足夠養活我自己了。
當然,十次有八次是疑心生暗鬼,也還有兩次是真邪乎。
有一回朋友給我介紹了一單生意,雇主是個開餐飲公司的小老板。雙方一見面,我一看他臉色就覺得不對。
談好價錢,我也沒搞形式化的東西,直接畫了道符,燒成灰,兌水讓他喝了。
結果,他喝下符水后不到五分鍾,就哇哇大吐,吐出來的全是黑綠黑綠的汙穢,里面還有活的蛆蟲。
那次我賺的最多,可是從那以后,我給自己定了個規矩:只接女人的生意。
說白了,我做這一行的目的,就是招搖撞騙,混點小錢,夠養活我到畢業就行,真犯不著招惹是非。
女人自己偷摸的找人驅邪,那多半是疑心生暗鬼,搞些形式化的東西,就能蒙混過關。
當然,我也算對得起她們,一是開價公道,二就是盡量給她們吃顆定心丸。
就比如剛才那個住別墅的女人,就是個有錢老板包的金絲雀。因爲老板和原配去了一趟新馬泰,她就總疑心原配給她下了降頭。
我切切實實的給她服務到位,連著開了三個晚上的道場,著實賣力氣。
至于睡覺這碼事,雙方都有需要,你情我願,也沒對不起誰。
雖然是野路子,可是因爲開價公道,每每都能替事主息事甯人,慢慢的,我這個陰館在圈里也小有名氣起來。
這不,又有人托關系找門路打來了電話。
電話里,她的聲音不冷不熱,就好像是跟公園擺卦攤的老頭說話似的。
我無所謂,幾乎每個事主在電話里都是這副腔調,對要委托的人,都是一種質疑的態度。
挂了電話,我就心急火燎的開車往她給的地址趕。
從上次開工到現在都一個多月了,我可是一個多月沒沾葷腥了。
我倒不是滿腦子想的都是占便宜,關鍵對方是藝校的學生,而且給的地址不是校內,而是校外一個小有名氣的高檔小區。
這個藝校是很有名的,也是市里一處’靓麗‘的風景。一到周末放學,校門口那些奔馳、寶馬看的人眼花缭亂啊……到了小區,我給她打電話。
兩人一碰頭,我眼睛就有點直了。
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細腰長腿,窄肩寬臀。漂亮就不用說了,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屁股寬過肩……“你是徐大師?”
她盯著我看,眼神有些疑惑。
很明顯,我和人們印象中的捉鬼道士形象差距太大了,不能給我的客戶足夠的信任感。
我點點頭,“我是徐禍。”
“我叫桑岚。”
這女人好像不怎麽愛說話,冷冰冰的說了這麽一句,轉身就往樓上走。
走了幾步,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猛地停下腳步,把臉轉了過來。
我和她對視,“怎麽了?”
桑岚看了我一會兒,搖搖頭,“沒什麽。”
轉身再往上走的時候,兩只手交疊在身后,捂住了短裙的下擺。
呵呵,防誰呢,我是那樣的人嗎?
好像……是……是白色蕾絲邊吧。
進了屋才發現,情況和我原先想的有點不一樣。
屋里還有另外一個女人,看年紀大概三十多歲,雖然眼角有些細紋,但皮膚白皙,身材更保持的十分美好。看五官,竟和桑岚有五分相似。
女人和我同樣詫異,打量了我兩眼,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岚岚的阿姨,季雅雲。”
靠,原來是和親戚一起住。我還真想歪了,看來桑岚不是見了窮B就假正經的妞,而是少有的’正經‘藝術生。
“徐禍。”我和季雅雲握了握手,感覺她的手很滑膩,但有點冷冰冰的。
見沒有’續集‘的可能,我就直奔主題,“說說你到底是怎麽個情況吧。”
季雅雲有點驚訝:“你怎麽知道是我?”
我微微一笑,沒說話。
干我們這一行,故作高深是必然的,但笑而不語的同時,我卻在心里打了個突。
換了旁人,我可能看不出來,可是這娘倆的皮膚都白的像牛奶一樣,正因爲皮膚太白,所以我才能看出,季雅雲的額頭上有一團對比鮮明的晦暗。
這種晦暗不留心是分辨不出的,但是有心人不難分辨。看來這個季雅雲,是真遇上什麽邪事了。
季雅雲遲疑了一會兒,說:“我最近睡覺總睡不踏實,怎麽說呢,就是睡到半夜,感覺是清醒的,就是動不了。”
“鬼壓床?”
“嗯嗯。”季雅雲連忙點頭。
桑岚在一旁輕’哼‘了一聲。
我回頭看她,她也正冷眼看著我,像是在等著看我接下來怎麽表演。
我看了看表,下午兩點,外面日正當空。
這個時間看鬼……看個鬼啊!
我起身,說:“我晚上再來吧。”
季雅雲像是從我的動作上看出了什麽,點點頭,沒說什麽。
桑岚卻皺著眉頭說:“你別來了,我小姨根本就沒事,她就是整天在家待著,自己嚇自己。”
說著,從錢包里抽出兩百塊錢拍在我面前。
看著兩張鮮豔的紅毛,我的血直接沖到了臉上,冷冷道:“不相信這種事,之前就不應該給我打電話。這點油費我承擔的起,不過奉勸一句,你或許很有錢,可是有錢未必能買到命。”說完,我扛起包就往外走。
“徐先生!”
季雅雲急忙攔住我,頓足道:“岚岚,你能不能別任性?”
見她一臉焦急無奈,我暗暗歎了口氣,沒見過鬼的怕黑,真撞了邪卻又不信邪。
“你爲什麽要晚上來?有什麽話現在不能說嗎?”桑岚像是屈服小姨,又像是賭氣似的說道。
我懶得跟她廢話,想走,卻被季雅雲拉著不讓。
無奈,我只好回過頭,對桑岚說:“其實我和你一樣,也是個學生,醫學院,法醫科。”
“法醫?”
“對,法醫。按說我這個專業是最不該信邪的,可是,我信。”
我點了根煙,淺淺抽了一口,“也許你覺得這兩種職業很矛盾,覺得鬼壓床很無稽。我也可以用我的醫學專業角度告訴你什麽是神經麻木、自我喚醒,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你阿姨可能真的撞邪了。”
“徐先生,我……”
季雅雲欲言又止,咬了咬嘴唇,說:“不光是鬼壓床,我還看見……看見一雙……一雙紅鞋在天花板上晃啊晃……”
“紅鞋?”我心里一激靈。
第二章 鎮壇木
“什麽紅鞋?”桑岚走過來,拉住她的手,“你怎麽沒告訴我?”
“我這不是怕嚇著你嘛。”
我把背包摘下來,看了看窗外,“如果真是紅鞋,就不用等晚上了。”
“好吧,我就信這一次。”桑岚無奈的看了季雅雲一眼,問我:“你要怎麽做?”
“拉窗簾,讓她把衣服脫了。”
“什麽?”
我看著她:“上衣。”
“神經病,滾出去!”
桑岚杏核眼圓瞪,指著大門,“流氓,滾!”
我二話不說,抓起包就往外走。
“別走!”
季雅雲追上來拉住我,帶著哭音說:“岚岚,你別這樣,你讓大師幫幫我吧!”
見她瀕臨崩潰,桑岚有點手足無措,猶豫了一會兒,猛一跺腳:“行行行,聽你的,讓他給你看,行了吧?”
回頭又瞪著我:“你要是裝神弄鬼的占便宜,我饒不了你!”
看得出,季雅雲是真有點崩潰了,不等窗簾拉上,就開始解衣服。
我自覺的背過身,開始從包里往外掏要用的東西。
片刻,桑岚在背后冷冷的說:“好了。”
雖然有心理準備,可是看到季雅雲散發著晶瑩光澤的潔白皮膚,還是一陣目眩。
我點了三根香,朝著四方拜了拜,把香插到了窗台上。
轉過身,再看桑岚,那眼神,就跟我和她有殺父之仇似的。
我拿起一個小盒子走到沙發旁,打開盒蓋,用手指蘸了一抹猩紅的朱砂,開始在季雅雲光滑的后背上畫符。
符箓還差最后一筆,我猶豫著,有點下不去手。
“又怎麽了?”桑岚冷冷的問我。
我沒理她,心一橫,把最后一筆畫了上去。
手指還沒離開女人的后背,猛然間,鮮紅的符箓就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瞬間變成了焦黑的粉末,撲簌簌的往下落。
季雅雲像是觸電似的,身子開始猛烈的抖動,並且散發出刺鼻的腥臭氣味。
我差點被這味道熏的吐出來,連忙捂著鼻子退了幾步。
“這是什麽味道?”桑岚捂著口鼻干嘔不止。
我顧不上回答她,拿起桌上的八卦鏡向季雅雲照去。
往鏡子里一看,就見季雅雲的身子被一團黑氣包裹的嚴嚴實實,別說看不見附體的是什麽了,就連她本人的樣子都看不清楚。
忽然,季雅雲一下子平靜下來,背對著這邊,一動也不動。
“小姨?”桑岚喊了一聲,想要上前。
“別過去!”我趕緊拉住她,伸手往桌上摸。
一把摸了個空,低頭一看,心里頓時一咯噔。
剛才我明明把驅邪的鎮壇木拿了出來,和八卦鏡放在一起的,這會兒居然不見了!
“小姨……”
聽桑岚聲音不對勁,抬眼一看,季雅雲已經慢慢的把身子轉了過來。
看清她的樣子,我渾身的汗毛都戗了起來。
季雅雲看上去還是原來的樣子,可給人的感覺,卻是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
她的臉白的像是在水里泡了十多天似的,沒有半點血色。原本細致不可見的毛孔,此刻顯得格外明顯,就像是在白臉上生了一層細密的黑毛!
桑岚本來想迎上去,這會兒嚇得縮到我身邊,抱著我的一條胳膊不住的發抖。
感覺柔軟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咯著我的手臂,低頭一看,就見桑岚的一只手里緊緊捏著一塊紅色的方木。
“誰讓你亂動我東西的?!”
我又驚又怒,一把將鎮壇木搶過來,猛地拍在桌上。
“啪!”
響聲震耳,季雅雲身子明顯一顫,本來麻木的臉頃刻間變得無比猙獰,怨毒的眼神像是要把人活吃了似的。
我沈著氣,再次把鎮壇木舉起。
可就在我舉起鎮壇木的時候,季雅雲兩眼一翻,像是被煮熟的面條一樣軟趴趴的癱倒在了地上。
見她好半天一動不動,我不禁長松了口氣。
下意識的活動了一下因爲緊張而麻木的雙手,卻感覺左手黏糊糊的,手感十分的不對。
低頭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
鎮壇木上竟然龜裂出無數細密的裂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用力過大,我的虎口也已撕裂,流的滿手都是血。
“我小姨她……她怎麽了?”桑岚帶著哭音問。
“暫時沒事了,幫她把衣服穿上吧。”
我抹了把冷汗,又看看染了血的鎮壇木。
“我去廁所洗個手。”
我隨手把鎮壇木放在桌上,哪知剛一放下,鎮壇木就無聲的裂開,徹底碎了。
從廁所出來,桑岚已經幫季雅雲套上了衣服。
我過去幫忙把還在昏迷的季雅雲抱到沙發上,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
看到窗台上的香,又不禁吃了一驚。
其中的一炷香燒了還不到三分之一,另外兩炷卻幾乎要燒完了。
人怕三長兩短,香怕兩短一長,這特麽是真碰上硬茬了。
“你的手破了,我幫你包一下吧。”桑岚有點慌亂的拿了醫藥包過來。
“這點小傷……還是包上吧。”
把血洗掉才發現,虎口撕裂的傷口竟非常嚴重,我可不願意死要面子活受罪。
話說回來,我記得剛才拍鎮壇木用的力氣不算太大啊,怎麽手都震裂了。
桑岚邊幫我上藥,邊讷讷的說:“我剛才不是故意動你東西的,我……我就是緊張,不知不覺就……”
“算了。”看著她絕美的面孔,有氣也撒不出來。
“我小姨到底怎麽了?”
我揉著眉心說:“真中邪了,而且纏著她的鬼是厲鬼。”
“厲鬼?”
“我畫符的朱砂里摻了雄雞血,陰陽相生相克,把糾纏她的鬼給勾了出來。你看看外邊的太陽,大白天的都敢出來,不是厲鬼是什麽?”
桑岚眼圈一紅,搖著我的手臂,帶著哭音道:“那可怎麽辦?你一定要幫幫我們啊。”
“我盡力吧。”
我是有苦說不出來。
本來只想糊弄倆錢,熬到畢業就收手,哪知道會碰上這麽檔子事。
我雖然不是什麽正經陰倌,規矩也是懂的。
幫人看事,要是能一眼看出來,覺得自己擺不平,抹腳就走,理所當然。
可一旦插手,有了開頭,再想抽身而退,那就是壞了行規,是要遭報應的。
現在是真正的騎虎難下了。
又過了一會兒,季雅雲醒了。
我問她記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麽。
她茫然的搖了搖頭,說只記得我在她背上畫符,后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反問我發生了什麽。
我說別問了,也別自己嚇自己,我盡量幫你們擺平這件事,擺不平,分文不取;擺平了,得加錢。
我報了個數,兩人都有點意外。
我只是干笑。
看得出,這娘倆是有錢人,我報出的數字,在她們看來大概太低了。
要是搶購名牌皮包,估計倆人能樂出鼻涕泡,可一旦性命攸關,那心里就有點不踏實了。
事實上以前接生意,我都有機會把價格抬高。
可我知道自己的斤兩,所以,只求問心無愧,不會開高價。
說白了,就是怕有錢拿,沒命花。
我說我要去準備一些東西。
桑岚嚇得不輕,要跟著,但季雅雲卻是嚇得連走路都腿軟。
我寬慰兩人不用怕,如果不是刻意勾 引,青天白日,鬼是不會自動現身的。
離開桑岚家,我直接開車到了孫家樓,找到了一個叫孫祿的家夥。
“嘿嘿,聽動靜就知道是你來了,你那破車的排氣管子還沒換呢?”
孫祿懶洋洋的躺在棗樹下的躺椅里,沖我搖了搖手里的大蒲扇。
這家夥身高和我差不多,生得五大三粗,黑臉膛圓的像個貼餅子。
這會兒光著脊背,挺著肚腩歪在躺椅上,像極了《水浒傳》里霸占了快活林的蔣門神。
我一把把他拽了起來,坐進躺椅,點了根煙。
“這是吃炮藥了?還是又讓妞給甩了?”孫祿笑嘻嘻的問。
“給我弄點黑狗血呗?”我抽了口煙,眯著眼看他。
“上次不是剛給過你嗎?”
“得得得,那糊弄別人行,能糊弄自己嗎?”
“喲,真碰上事了?”孫祿收起嬉皮笑臉,“那你等著,我給你弄去。”
“順便勞您孫屠戶的大駕,給我掰點柳樹枝!”
“得嘞!”孫祿往身上套了件兩股筋的背心,顛顛兒的走了出去。
也就兩根煙的工夫,抱著一捆柳條,牽著一條黑狗回來了。
我一看那黑狗,通體漆黑,沒有一根雜毛,卻是條半大不小的土狗。
“這狗還沒長成呢,你從哪兒弄來的?”
“甭尋思,真要是看家護院的好狗,農村沒人家肯給我。這狗東西護食,連主家人都咬。”
孫祿嘴里說著,手里也沒閑著,把柳樹枝往地上一扔,就勢抓住兩條狗后腿,“嘿”的一聲將黑狗掄過肩頭,重重的摔在石板上。
雖然不是第一回見他殺生,可眼見黑狗口鼻喘血有出氣沒進氣,還是忍不住寒了一個。
孫祿外號孫屠子,可不是真正的屠夫,而是我同科系的同學,死黨。
平常笑呵呵的,還算平易近人。
可有一回,有倆校外閑散人員趁午休跑到課室偷東西,讓孫祿給撞上了。
見倆人亮刀子,孫祿二話不說,直接用手術刀把倆小賊的手筋給挑了。
后來我們才知道,這小子家是孫家樓的老屠戶,從小就不怵血。
于是,孫屠子的外號也就叫開了。
孫祿把狗血放了滿滿一太空杯。
我也沒多耽擱,接過太空杯,塞進包里,抱起柳枝就往外走,“完事一起喝酒。”
“你小子悠著點兒!”
回到桑岚家快五點了,季雅雲給我開的門。
“大師,快進來。岚岚正做飯呢,很快就好了。”
我探頭往廚房看了看,有點意外。
現在的女孩兒十指不沾陽春水,會做飯的可不多。何況是桑岚這樣家境富裕的藝術生。
不一會兒,飯菜上桌,四菜一湯,還真是色香俱全。
我也不跟娘倆客氣,讓了讓,抓起筷子夾了塊排骨就往嘴里塞。
品了品,味道不錯。
可是多嚼幾下,就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這排骨好像沒熟啊。
不光嚼不爛,感覺還黏糊糊的,隱隱約約有一股臭味。
我想吐出來,又覺得不大禮貌,于是偷眼看向娘倆,想趁她們不注意再吐出來。
可是這一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季雅雲倒是沒什麽,只是滿臉殷切的看著我。
桑岚也看著我,可嘴角卻帶著譏诮的笑,一對原本秋水般的明眸,此刻眼底竟然變成了血紅色!
第三章 你點蠟燭干什麽
“呸!”
我急著把嘴里的排骨吐在碗里。
“怎麽了,不合胃口?”季雅雲急著問。
我急著看向桑岚,卻見她也正疑惑中帶著惶恐的看著我。
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黑白分明,哪是什麽血紅色。
“不好意思,牙疼。”
我捂著一邊的腮幫子,邊裝著吸冷氣邊看碗里吐出的排骨。
外酥里嫩,怎麽會沒熟?
回味一下,齒頰留香,哪來的臭味?
會不會是我太緊張了?
畢竟是頭一次遇上這樣的凶事,而且孫屠戶給黑狗放血的一幕給人的印象太深,我回來的路上,眼前還時不時泛紅呢。
越想越覺得是這樣,爲了緩解尴尬,我問桑岚家里有白酒沒,牙疼含一口白酒就能止疼。
桑岚說沒有,要去買。
我哪里老的下臉皮,忙說不用,自己去廚房切了片生姜,裝模作樣的在牙縫里咬了一會兒。
桑岚小心的問我,白天碎了的那塊木頭是什麽。
我說那是鎮壇木,作用類似于古代衙門的驚堂木,是用來威懾邪祟的。
“是不是因爲我碰了鎮壇木,所以它才碎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
“就是害怕了,順手抓起來,就像遇上流氓,順手抓起塊板兒磚一樣。”
見她一副小孩子做錯事的模樣,我不禁好笑,“不用想那麽複雜,法器也不是無堅不摧、金剛不壞的,木頭總會裂的。”
嘴上這麽說,心里卻又犯起了嘀咕,鎮壇木裂的是有點詭異了。
吃完飯,我把一包糯米交給季雅雲,讓她續進枕頭里,然后就上 床睡覺。
見她猶豫,就解釋說:精氣神差,更容易招惹邪祟,所以,必須養足精神。
等她進了屋,我把帶來的柳條裹上符箓,插在門縫、窗台和牆角。把黑狗血淋在各個門檻上,窗棂下。
桑岚到底年輕,跟在旁邊好奇的看我弄這弄那,最后說:“你可不像道士。”
“我是陰館,本來就不是道士。”
我把一張疊成三角形,穿了紅繩的符箓給她,“戴上這個,你也睡覺去,晚上無論聽見什麽動靜都別出來。”
桑岚忙把符戴上,“有了這個,就能保平安?”
見紅繩將她修長的脖頸映襯的更加白皙豐潤,我忍不住心神一蕩:“有了這個能保一時平安,有了我就能保一世平安。”
桑岚給了我一個白眼,進屋把門甩上了。
不大會兒,茶幾上的一部手機響了。
桑岚跑出來拿了手機,又匆匆進了屋。
我到窗口抽了根煙,看看時間差不多了,關上窗,按照破書上的法子,在季雅雲的門外點了七根蠟燭。
又將三枚銅錢用紅繩綁在左手腕上,攥在手心里,然后關了燈,默默的坐進沙發。
“陰倌,見鬼的陰倌…這是最后一單了,平了事,收了錢,我就徹底告別這個行當了。”
“你是陰倌…”
我正靠在沙發上喃喃自語,冷不丁被身邊傳來的聲音嚇的一激靈。
扭頭一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原來是桑岚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跟前。
桑岚兩只手背在身后,抿了抿紅潤的嘴唇,輕聲說:“我睡不著。”
沒來由的被嚇一跳,我心里惱火,可對著這麽個嬌媚的女人有火卻發不出來。
多看她兩眼,火氣全消,另一種火卻被勾了出來。
倒不是說她穿的有多暴露,多性感,就是普通的棉布睡裙。
但高挑的身材,使得睡裙顯得有些短,以至于兩條白花花的長腿就這麽展現在我眼前,讓人有種忍不住想要伸手觸摸亵玩的沖動。
“你點蠟燭干什麽?”桑岚挨著我坐了下來。
我斂了斂心神,說:“有些東西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解釋清楚的,你也沒必要了解,快點去睡覺吧。”
我有點不敢看她。
法醫專業也是要修習犯罪心理學的。
昏暗的光線,特殊的環境,能夠促使某些激素過度分泌,會導致沖動……“我問你點蠟燭干什麽?”
桑岚居然貼在我身上,又執著的問了一遍。
就在我想要轉過頭,和她正面相對的時候。
忽然,窗外傳來“哇”的一聲嬰兒嚎哭般淒厲尖銳的聲音!
我被這聲音嚇得猛一哆嗦,從沙發里蹦了起來。
定了定神,攥緊三枚銅錢,亦步亦趨的走到窗前。
“唰”的一下,猛地拉開窗簾,就見窗外赫然有著一對閃著綠光的眼睛!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那雙妖異的眼睛隔著玻璃近距離和我對視。
“那……那是什麽?”桑岚跟了過來,顫聲問。
“是……”
“好像是只貓?”桑岚一手抱著我的胳膊,一手就去推窗戶。
“別……”
我沒想到她的動作會是這麽的突如其來,想要制止,卻已經晚了一步。
窗戶被推開了一條縫,一陣刺骨的冷風順著窗縫鑽了進來。
我忍不住連著打了兩個寒顫,急忙把窗戶拉上。
感覺房間里光線有異,轉過身,就見季雅雲門外的七根蠟燭,光焰全都收縮如黃豆大小,變成了妖異的綠色!
桑岚帶著哭音問:“怎麽會這樣?”
我已經顧不上回答她了。
因爲,此刻季雅雲的房間里響起了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音。
這聲音很輕,但卻直透耳鼓,震的人腦仁發麻。
仔細分辨,像是有人在門背后,用指甲一下一下的撓著門板!
“艹,還是他媽的來了!”
我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順手從窗台拔下一根裹了黃符的柳枝,狠狠的抽在地上。
“啪!”
柳枝抽在地板上,發出一聲脆響。
與此同時,撓門聲也停了下來。
可是沒過一會兒,就又開始撓,而且更加的劇烈狂躁。
我上前兩步,再次把柳枝抽向地面。
不料柳枝掄到半空,忽然就斷成了幾節,各自落地,發出輕微的’啪叽‘聲響。
我慌忙攤開手掌,就見裹著柳枝的黃符,已經變得像是被火燒過似的,手一攤開,就變成了碎片。
我連忙又從牆角抓起兩根柳枝,咬著牙,幾步沖到季雅雲房門口,對著房門一陣猛抽。
柳枝斷裂,黃符灼手,撓門聲也已止歇。
桑岚早就抖的不成個了,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挂在我身上,哭著喊:“小姨,小姨……”
房間里的人像是聽到了她的喊聲,房門蓦地打開,季雅雲驚惶的走了出來,“岚岚!”
“小姨!”桑岚哭喊一聲,就要撲過去。
我趕緊把她拉到身后,快速的往后退了兩步。
季雅雲跟著上前,雙手捧著心口急道:“大師,是我。”
我松了口氣,看來破書上的法子還是很有效果的。
糾纏季雅雲的鬼,應該被符箓柳枝打跑了。
我剛要上前,不經意間一瞥,太陽穴猛地一蹦。
季雅雲白生生的赤足上,竟然穿了一雙紅色的繡花鞋!
第四章 死人衣服
不但如此,我還發現,在搖曳的燭光里,她居然沒有影子!
“小姨!”
“別過去!”
我拉住桑岚,急著又退了幾步。
“你看看她的腳。”
桑岚驚惶下低頭一看,驚叫:“姨,你怎麽穿的紅布鞋啊?”
季雅雲眉心一緊,緩緩低下頭看了一眼,慢慢把頭抬了起來,臉色眼神卻已變得無比怨毒。
和她雙眼一對,我就知道說什麽都是白搭,又攬著桑岚退了幾步。
“大師,你怕什麽?是我啊!”
季雅雲抽搐著嘴角,竭力想要擠出笑容,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眉宇間的猙獰,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我強作鎮定,冷眼看著她:“你都已經死了,何必還在陽世作惡,混淆陰陽,難道不怕天譴嗎?”
季雅雲猛地上前一步,兩眼一翻露出白多黑少的眸子,盯著我的左手,淒厲的咆哮:“把她的三魂給我!”
“給,一定給!”
我緊了緊左手,點了點頭,猛地拉開一旁的邊櫃,抓起藏在那里的太空杯,將剩余的黑狗血潑了過去。
“我給你奶奶個孫子!”
“啊……”
被大蓬狗血淋中,季雅雲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在瞬間騰起的黑氣中消失不見了。
緊接著,就聽房間的各處不斷傳來“噼啪噼啪”像是木柴燃燒爆裂的聲音。
片刻,房間內恢複甯靜。
我只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 息。
轉眼看去,季雅雲門前的七根蠟燭,已經恢複了橘黃色的火焰,不禁長長的松了口氣。
空了的太空杯失手落地,我下意識的屈伸著手指。
蓦地,一只手握住了我的右手,一個幽怨惡毒的聲音在我耳邊問道:“你點蠟燭干什麽??”
“你點蠟燭干什麽??”
這已經是桑岚第三次問這個問題了。
就算是再沒有常識,也不該在這個時候糾結這種問題啊。
我心里倏地升起一股寒意,開始覺得不對勁。
桑岚是美女,而且正是青春靓麗的年紀。
她的手應該是滑滑嫩嫩的,爲什麽現在握著我的手,粗糙的像是枯樹皮一樣。
冷汗涔涔下落,我下意識的攥緊了左手,咬了咬牙,緩緩的轉過頭。
看清桑岚的臉,我不禁松了口氣。
多麽完美的一張臉,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還滿是驚恐,這是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神呢。
我也是神經繃的太緊了,自己嚇自己。
低頭看了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我還是把手從她手里抽了出來。
見桑岚恐慌的盯著季雅雲的房門,我安慰她:“別擔心,那東西被淋了黑狗血,已經走了。”
’至少今晚是不會來了。‘我在心里補了一句。
桑岚微微點了點頭,目不斜視的一步一步向季雅雲的房間走去。
我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可又說不上來哪兒出了問題。
心里犯嘀咕,可看著桑岚的背影,眼睛卻有點發直。
她的睡裙,就是一件白色的長T恤,雖然是棉的,但卻很薄。
從前面看倒沒什麽,看后邊,卻是貼在身上,勾勒出了女性完美的曲線。
我看得有點走神,忽然,不知道從哪里散發出一股子焦臭的氣味,像是腐肉被燒焦了似的。
氣味鑽進鼻孔,熏得人腦仁疼。
就在這時,我腦子里像是蓦地劃過一道閃電。
我終于想到哪里不對勁了。
她那驚恐的眼神,看的不是門,而是門口的蠟燭……“你點蠟燭干什麽?”桑岚又問了一遍。
猛然間,她把頭轉了過來,“你是不是想燒我?!”
聽到這淒厲的聲音,我身上的雞皮疙瘩全都炸開了。
刹那間,我看清了她的樣子。
她的臉像是被火燒過一樣,黑漆漆皺巴巴的,一只眼睛沒有眼皮,另一只眼珠干脆凸了出來,就那麽挂在眼眶外面。
“媽的,這是想要老子的命啊!”
我一邊往后退,一邊咬著牙強迫自己鎮定。
都說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這話雖然未必是真理,可一旦失了膽氣,那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全無生機了。
桑岚瞪著血紅的眼睛,一步一步的向我走了過來。
一邊走,下巴上焦黑的爛肉開始不住的掉落,很快就露出了白森森的牙床。
焦臭的氣味越來越濃重,幾乎充斥了整間房子。
我被熏得不住的干嘔。
再這樣下去,不被這娘倆整死,也得被臭氣熏死!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急著往窗邊跑,想打開窗戶透氣。
可是沒跑出兩步,就覺得眼前發黑,腿腳發軟。
情急之下一眼瞥見桌上的水杯,趕忙抓起來,沒頭沒腦的向窗戶甩了過去。
“當啷!”
隨著一聲玻璃碎裂的脆響,一股清新的氣流撲面而來。
被這股氣流一吹,我只覺得渾身松弛,竟然猛一恍惚,軟在了地上,接著就什麽也不知道了……“徐先生,徐先生!”
聽到哭喊聲,我猛地睜開眼。
一張嬌美妩媚,卻梨花帶雨的面孔映入了眼簾。
“徐先生,你可醒了。”
桑岚抹了一把眼淚,肩膀跟著抽搐了兩下。
回想昏迷前見到的情形,我連忙一個翻身,爬起來倒退了幾步。
“怎麽了?”
桑岚像是被我的舉動嚇到了,跪坐在地板上錯愕的看著我。
她還是穿著那件白色睡裙,皮膚仍然是那麽的白皙。就像是受驚過度的小兔子一樣楚楚可憐的看著我。
季雅雲房門外的蠟燭已經全都燃盡熄滅了。
我攤開左手,看看手里的三枚銅錢,再看看表,已經是淩晨四點三刻了。
五更天,總算挨過去了。
松了口氣的同時,我疑惑的看向桑岚,“我給你的符呢?”
“在這兒!”
桑岚慌忙把手伸進領口,把那道三角符拿了出來。
我湊上前,蹲在她面前,接過符展開。
上面的符箓毫無異狀,仍然很鮮豔。
如果昨晚發生在桑岚身上的變化是真的,符箓怎麽會沒起作用?
難道是我受驚過度,出現幻覺了?
我順手把她拉起來,幾步走到窗邊。
窗戶完好無損,地上卻有個水杯,只是把兒被摔斷了。
“你怎麽會暈倒的?”桑岚小心的問。
我反問她:“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嗎?”
桑岚抹了抹眼角的淚痕,有些狐疑的看著我反問:“你沒事吧?”
見我盯著她,忙說:“小姨……那個……被你淋了血以后,不見了。你讓我別擔心,說那東西已經走了。我想進去看看小姨,你就……你忽然就甩開我……那表情可嚇人了。然后你就把杯子扔了過去,再然后,你就昏倒了。”
“這還真他媽見鬼了。”
見桑岚一臉糾結,我不禁失笑。
這麽說,怎麽就好像承認我是神棍騙子了。
“看看你小姨去。”
推開季雅雲的房門,就見她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只有腦袋露在外面。
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是呼吸悠長均勻,明顯是還在沈睡。
“我小姨是不是沒事了?”桑岚小聲問。
我想說沒事了,就此收錢離開,可看著季雅雲額頭的陰霾,實在昧不住良心。
我讓她出去說。
剛要轉身,季雅雲睫毛顫了顫,緩緩張開了眼睛。
“小姨。”
桑岚過去坐在床邊,“你沒事了吧?”
見季雅雲看我,我說:“先換衣服吧,出去說。”
我前腳出門,門還沒關,就聽屋里傳來兩人的尖叫。
然后,就聽到季雅雲“嗚嗚”的哭聲。
我連忙轉身,進去一看,起了一腦門的白毛汗。
桑岚站在一邊。
季雅雲坐在床上,被子已經掀到了一邊。
她身上居然穿著一身大紅色的喜服!
喜服是上下兩件,上面是側開襟的旗袍款式,下面是同樣大紅色的長裙。
裙擺下,白生生的赤足被映襯的觸目驚心。
“這衣服哪兒來的?”
“不知道,我不知道,這不是我的衣服!”季雅雲抱著頭哭喊。
“別哭了,快把衣服脫下來!”我急著說道。
季雅雲邊哭邊解衣服,桑岚在一邊嗚咽著不住的跺腳,顯然也沒了方寸。
上衣解開,里面竟是一件繡著鴛鴦的紅肚兜。
“這不是我的衣服……”
崩潰了的季雅雲一把將肚兜扯了下來,連同上衣丟在地上,又去解裙子。
桑岚這會兒才回過神來,“你快把臉背過去!”
我吞了口口水,轉身往外走,“把衣服拿出來。”
我跌進沙發,抽出煙盒,叼了一根在嘴上,點煙的手不自禁的有些哆嗦。
我算不上色中惡鬼,也不是沒見過光身子的女人。
緊張是因爲情況遠比我想的要嚴重的多。
不一會兒,桑岚扶著季雅雲走了出來,把團成一團的衣服放在我面前。
兩人眼淚水還沒干,看著我的眼神卻都有些古怪。
好一會兒,季雅雲才帶著哭腔說:“這衣服不是我的,真不是。”
“我也沒這樣的衣服。”桑岚小聲道。
我隨手拿起那件肚兜,竟還有些溫熱。
猶豫著把肚兜湊到鼻尖聞了聞,大腦’轟‘的一下,瞬時變得一片空白。
我丟開肚兜,又拿起上衣和裙子仔細聞了聞。
桑岚扶著季雅雲走到一邊坐下,杏核眼斜視著我,“你不是這麽惡趣味吧?”
季雅雲蒼白的臉上隱約泛起酡紅。
“惡趣味……”
丟開衣服,看看地上門口變成焦黑粉末的黑狗血,我徹底懵了。
連著抽了兩根煙,才有些忐忑的對兩人說:“這件事我搞不定,你們另請高明吧。”
“什麽?”桑岚一下子就急了,沖過來瞪著我,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好半天也不說話。
我心中有愧,避開她的目光,低聲說:“纏上你阿姨的不只是紅鞋那麽簡單,你也看見了,這是一整身的紅衣服。我真的對付不了,錢我一分不要,你們趕緊去找真正的高人吧。”
季雅雲踉跄著來到跟前,一把將那堆紅衣紅裙抱在懷里,“大……大師,我弄錯了,這衣服是我的,是我昨天……前天買的,我……”
我盯著她問:“哪兒買的?”
季雅雲嗫喏著回答不出來。
我知道她是嚇瘋了,生怕我就此離開,才’急中生智‘編了這麽個瞎話,不禁更覺得慚愧。
我把衣服從她手里奪過來扔在地上。
季雅雲想撿又不敢撿,只是嗫喏的說:“這衣服真是我的……”
“行了!”
我躁狂的把煙盒拍在桌上,“你的衣服?這他媽是死人的衣服!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第五章 賓館里的怪聲
作爲一個準法醫,我對死人的氣味很敏感。
從季雅雲身上脫下來的衣服,雖然色彩鮮豔,卻帶著一股濃重的死氣,分明就是死人穿過的衣服。
稍許平靜了一下,我讓季雅雲把她的枕頭拿出來拆開。
果然,里面的糯米都變得黑漆漆的,還有一股腐臭的氣味。
“這他媽得多重的煞氣啊。”
我暗暗罵了一句,讓她好好想想,先前有沒有遇到過什麽不尋常的事。
季雅雲想了又想,也沒說出個頭緒。
我理了理思緒,問她是做什麽工作的。
得到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季雅雲居然是平面模特。
其實也不奇怪,時代在改變,人們的審美觀(或者說男人的口味)也在改變。
以前人們偏好清純少女,隨著網絡的發展,小日本的’影視資源‘不斷流入,什麽少`婦、熟`婦之類的都漸漸吃香起來。
桑岚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悻然的說:“你別瞎想,小姨就是兼職給雜志社拍封面插圖,還有給網絡商家拍廣告。請她拍照片的,都是她的老同學,老熟人。而且她只是偶爾才接工作,平常都在家照顧我。”
我腦子里的弦被撥了一下,指了指那套被揉成一團的紅色喜服。
季雅雲急忙擺手,說她從來沒見過這身衣服,更沒有穿過。
我更是頭大,最怕的就是這種沒來由的邪乎事,想順藤摸瓜都不行。
我果斷說:“這件事我真的擺不平,昨晚的女鬼被黑狗血所傷,一時半會兒不會再來。趕緊趁這個機會,想辦法去找別的陰倌道士吧。”
桑岚一聽就急了,跺著腳說:
“哪兒找去啊?之前也不是沒找過,可那些都是什麽東西啊?一來就要錢,騙人都不打草稿。還有一個更過分,居然要我小姨把衣服脫光,要親身給她驅邪!”
我下意識的向季雅雲胸前瞄了一眼。
總算知道桑岚先前爲什麽對我那麽不友好了。
這一行真有本事的不多,打著幌子招搖撞騙的倒是不少。
雖然我也是其中之一,不過,比起那些單純騙財騙色的,我還算是有底線的。
見娘倆都是兩眼包著淚沒了主心骨,我于心不忍,想了想,說:“我盡量幫你們想想辦法吧。”
“謝謝,謝謝你,要多少錢我們都給。”桑岚連連向我鞠躬。
看著她誠惶誠恐的樣子,想起自己昏迷前的情形,我不禁又有點犯疑,難道那真的是幻覺?
季雅雲指著地上的紅衣紅裙問:“這衣服怎麽辦?”
想到破書里的記載,我說:“找個塑料袋,裝起來,放在不見光的地方,別再去動它。”
……
我給一個朋友打了個電話,想問他要些東西,結果提示對方關機。
我對桑岚說,我要去外地找一個朋友,找些東西來幫她們避禍。
被嚇破了膽的桑岚果斷說一起去。
而且雷厲風行,不等我答應就跑去收拾衣物。
無奈,只好帶著娘倆,開著我的破車直奔目的地,齊天縣。
剛出發沒多久,桑岚就接到一個電話。
她皺著眉頭低聲說了兩句就挂了,顯得很不耐煩的樣子。
我暗想,這麽漂亮的妞肯定不少人追,被男人捧多了,就拿男人不當回事了。
整整五個小時的車程,我這個郁悶啊。
我問桑岚:你就沒想過將來住別墅,開豪車?就不能考個駕駛本?
她的回複讓我信服中滿滿都是凜然:
“你以爲我不想啊?我科目二考四回了都沒過。”
我日,有本兒也不讓你開!
好歹到了齊天縣,我又給要找的人打電話,還是關機。
我倒是不急。
要找的人叫張喜,和孫屠子一樣,也是我的同科同學,死黨。
他家里有一大片桃園。
桃木,是辟邪驅邪的上品。
張喜家的桃園我去過,他家里的人我也認識,就算他假期出去玩了,也還是能找到我想要的東西。
這會兒天已經擦黑了,我提議先找旅館住下。
桑岚在網上找了一家,忽然有點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點了幾下手機屏幕,說房間訂好了。
到地方辦理入住的時候,我才明白她看我那一眼的含義。
她訂的居然是有兩間臥室的套房。
小縣城能有多高級的賓館,說是套房,其實就是客廳一張麻將桌,和兩間狹小的臥室。
房間雖然打掃過,但還是有股子除不去的味道。
桑岚和季雅雲直皺眉,顯然很不滿意。
我實在乏了,就說湊合一晚得了,小地方就這樣,再換也沒多大意思。
昨晚沒怎麽睡,又開了幾個小時的車,我胡亂吃了點東西,洗漱完就進了里屋。
給張喜發了條微信,告訴他開機后回話,然后就昏昏沈沈的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音給吵醒了。
仔細聽了聽,看看表,鼻子差點氣冒煙。
居然是打麻將洗牌的聲音,而且還是從外間傳來的。
估計是娘倆嚇得睡不著,閑得沒事玩起了麻將。
可她們就不想想,這賓館的套間能隔音嘛?你們不睡,別人還睡不睡了?
約莫過了五六分鍾,外面還在“嘩啦嘩啦”的響。
我忍不住抓過褲子套上,想去跟外面的人說一下:明天找到要找的東西,我還得再開幾個小時的車回去呢。
哪知道門剛打開一條縫,那聲音立刻就停了下來。
“早點睡吧,明天還有事呢。”我迷迷瞪瞪的對著外面說了一句。
哪知道反手關了門,外面居然像是賭氣似的,又“嘩啦嘩啦”響了起來,而且動靜更大了。
這下就算是泥菩薩也動氣了。
這娘倆,看上去挺有修養的,怎麽這麽不懂事啊?
我一把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搭眼一看,頓時愣住了。
麻將桌上倒是堆散著一副麻將,但是外間卻一個人也沒有。
這娘倆故意跟我逗著玩?
一冒出這個想法,我自己忍不住笑了。
媽的,我這是還迷糊著發夢呢。
一個成熟美婦、兼職模特,和一個校花級的藝術系女生,大半夜的不睡覺,躲起來和我逗悶子?
真要是那樣,可就不是開玩笑,而是勾 引了。
我想既然起都起來了,那就順便上個廁所。
走到衛生間門口,剛要開門,就聽見里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里面有人。
我沒有偷聽的意思,可是那聲音卻搶先鑽進了我的耳朵。
女人的聲音很急促,似乎還在劇烈的喘 息。
她的聲音並沒有刻意掩飾的意思,所以我很清楚的聽到:
她說的是:“好難受,別……別這樣……”
聽到這酥麻柔媚的聲音,我先是渾身一熱,隨即卻又大大的疑惑起來。
這套房里一共就住了三個人,只有我一個男人。
而這聲音,明明是女人在某種特殊情況下才會發出的。
沒有男人,那只能是……
想到其中的關竅,我有點發懵。
雖然分辨不出是桑岚還是季雅雲,我還是在心里感慨:
這需求也太強烈了,而且心也是真寬。也不看看眼下都什麽情況了,居然還有心思發`浪。
我暗暗搖頭,打算回屋。
哪知道剛一轉過身,就看見一張蒼白的臉!
“我艹!”我嚇得往后一蹦。
定神一看,卡在嗓子眼的一口氣“呃”的吐了出來。
季雅雲滿臉惶然,又帶些疑惑的看著我,“大師,對……對不起,你這是……”
“我想上廁所……里面有人。”
“岚岚在洗澡。”
“哦,那我先回屋了。”
我剛走了兩步,季雅雲忽然說:“大師,你能不能小點聲?”
“什麽小點聲?”我回頭看著她。
“就是……就是……”
季雅雲往我身后指了指,忽然“啊”的一聲尖叫起來。
我猛地回頭,隱約就見一道黑色的影子在面前一閃而過。
我邊退后邊問:“你看到了什麽?”
季雅雲貼到我身后,一手抱著我的胳膊,一手指著前方,帶著哭音說:“你快看,剛才不是那樣的,剛才一定不是那樣的!”
順勢一看,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剛才散落在桌上的麻將,居然全都堆疊在了一起,參差交錯的堆成了一棵樹的樣子,就那麽突兀的立在麻將桌上。
我頭皮一陣發麻。
這屋子不干淨!
“桑岚,出來!”我敲了敲衛生間的門。
里面沒回應,卻傳來一陣“咕咕”的水聲。
我對季雅雲說:“開門,進去看看。”
季雅雲見我背過身,伸手去擰門把,居然一下就把門打開了。
緊接著,就聽她驚呼:“岚岚,你在干嘛?”
我本能的回頭往里一看,就見桑岚跪在浴缸邊,正埋著頭“咕嘟咕嘟”的大口喝著浴缸里的水。
我連忙跑進去,篇幅有限,關注徽信公衆,號[唯漫小說] 回複數字404, 繼續閱讀高潮不斷!一把將她拽了起來。
看清她的樣子,我悚然大驚。她似乎還是原來的樣子,卻又明顯不是桑岚,看上去就像個三十多歲的陌生女人。
這女人皮膚偏黑,姿色一般,臉龐像是有些浮腫。
她的眼睛也不像以往的靈動,而是死沈沈的,卻又透露著一種別樣的饑 渴。
“放開我!”
她掙紮著想要甩開我,說話的聲音很含糊,嘴里一個勁往外噴水沫子。
我感覺不對,用力把她往外拉。
她身上本來裹著浴巾,拉扯間,浴巾松開掉在了地上。
季雅雲本來想說什麽,卻只發出一聲驚呼:“她的肚子!”
浴巾松脫,桑岚的肚子竟然像是懷孕似的鼓了起來。
我這會兒可顧不上占便宜了,用力把桑岚轉了個身,雙手箍著她的小腹,把她抱了起來。
肚子被擠壓,桑岚立刻哇的一下吐了出來。
我悚然的發現,她吐在洗手盆里的,居然是那種像肮髒河溝里的綠水。我大聲對季雅雲說:“快去把我的包拿來!”
“噢噢!”篇幅有限,關注徽信公衆,號[唯漫小說] 回複數字404, 繼續閱讀高潮不斷!季雅雲轉身要走,卻只擺了擺身子,沒動步。“我……我走不動!”她回過頭驚恐的看向我。走不動?我連忙轉頭看向洗手台上方的鏡子。透過鏡子,赫然看到有一團漆黑的影子正盤在她的腳面上。是鬼絆腳!想起破書上對付絆腳鬼的法子,我急忙大聲念出法咒:“玃天之獸,羅被四門,八荒野鬼,速速讓路。”
我連著念了兩遍,就聽房間里傳來“哇”的一聲小孩哭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