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說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庭,追溯起來要到我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學習不好,那時候考大學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高考結束後,我沒有參加補習,家裡條件還不錯,就送我來鄭州自費讀護理大專。
畢了業,姐姐托關系給我在一家醫院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在急診室當護士。誰都知道,急診科是最辛苦的科室,要經常上夜班。但是我沒有怨言,能在鄭州站住腳,有一份工作,我很知了。
剛工作那兩年,來給我介紹朋友的人絡繹不絕。或許是因為那時候還心高氣傲,一直拖到26歲還沒找到對象。26歲還沒有男朋友,在那時候是件很丟人的事。
姐夫介紹了他單位的一個新來的同事給我:旭,29歲,大學本科畢業,是事業單位的正式員工。在還沒有見面之前,姐姐就告誡我說:“這個無論如何你也不能再挑剔了,人家可以看不上你,你不可以拒絕人家。”
我和旭相繼見了幾次面,相互感覺還可以,處了大半年,在親屬、朋友的吹逼下,我們相攜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新婚之夜,旭因為被朋友灌了很多酒很快就睡著了。而我一直輾轉反側睡不著,這就是婚姻和愛情嗎?我不知道。也許是吧,否則哪個男人願意娶一個大齡又沒有正式工作的女人。
因為沒有多少感情基礎,我和旭的婚姻在半年以後就出現了裂痕,那時候我已經有了3個月的身孕。旭是個很大男子主義的人,他喜歡喝酒打麻將,有一大堆朋友,每次都是深夜喝得醉醺醺才回家。
我當然不願意,就和他吵鬧。終於有一天,他動手打了我。我哭著跑到姐姐家,但是他們也無能為力。再說,姐夫和旭是同事關系,只能勸勸了事在這樣的環境下,女兒出生了。因為結婚和生孩子,我失業了。當時我覺得沒什麼,旭的工作還不錯,可以養活得起我和孩子。我在家裡當主婦,何樂而不為呢?
但事實並不如我所願,旭漸漸地夜不歸宿起來,有時候我打他的手機,第一遍的時候還開著只是沒人接聽,第二遍的時候就索性關機了。我怎麼可能不起疑呢?於是我們更經常地吵架、動手了。那個時候我想到了離婚,可是離婚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看著嗷嗷待哺的孩子,加上我沒有經濟來源,我根本就沒辦法下這個決心。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混下去,能怎麼樣呢?日子不是還得照樣過下去。我看過很多女人出軌的故事,都是因為覺得生活太安逸了,才會在外面找一些刺激,我總是在心裡為她們惋惜,為什麼不懂得珍惜擁有的幸福。
其實,在很多時候我都在安慰自己,我並不是最不幸的女人。至少,旭還肯每個月把他的工資卡交給我,雖然那只是他收入的一部分,但是比起那些從來不肯給家用的男人強多了。不過我仍然覺得我是一個缺愛的女人,結婚10多年來,他從來都沒有主動地對我表現出關心,甚至和我多說幾句話,他都會表現出不耐煩的神情。我是個非常保守的人,盡管和旭在一起的日子過得半死不活的,我仍然堅守著我的底線,絕不出軌,也絕不離婚。
女兒在這樣的家庭環境裡長大,非常懂事。等到女兒上小學的時候,我可以騰出手來做一些事情了。與社會脫節了很長時間,開始的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麼進入狀態。還是在大專同學的幫助下,我去了一家醫院做護工。
開始的時候,旭並不同意我出去工作,理由是家裡並不缺我賺的那點錢。可是我堅持,做護工盡管苦一些累一些,但是花自己的錢心裡總是會舒服一些。
結婚十幾年了,我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早已經韶華不再,年輕時候再是明月光,再是朱砂痣,一旦容顏老去,連白飯粒和蚊子血這種有點特色的比擬都不是。如果我再繼續在家裡呆著,一定會變成神經病,到時候旭會更加看不起我,更不把我當回事兒的。
就是在做護工的時候,我遇見了明。我照顧了一個臥床的老人,他住在高干病房裡,兒女都在外地,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在白天陪著他,給他打飯喂他吃藥之類的。那天,我正坐在床邊為他讀報紙,忽然感覺到背後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我看見老人立刻變得興奮起來。
我轉過頭去,看見一個男人站在那裡,很深情地凝視著床上的老人,慢慢地走過去,握住了老人的手說:“爸爸,我回來看您了。”
跟老人敘了一會兒以後,他才轉過身來對我介紹自己:“我叫明,42歲,在山西那邊做煤炭生意。”
可是他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是四十多歲的樣子,我以為我已經心如死水,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從看他的第一眼,我的心裡就有那麼一絲絲悸動。這是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過的。但我肯定要把這感覺隱藏起來,不能夠對任何人提起的。
晚上回家,看見可愛的女兒的時候,就把這些都拋在腦後了。只有在夜闌人靜的時候,我會看著身邊呼呼大睡的旭,無端地想起明來。他該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明在山西的生意很忙,他只在鄭州呆了幾天,就匆匆地趕回去了。臨走的時候,他說:“作為你對我爸爸照顧的感謝,我想請你吃頓飯。”
我猶豫了很久,終於點點頭。雖然不想刻意,但是我仍然穿上了我認為最漂亮的衣服,生怕露了怯,丟了人。我去赴明的約會的時候,沒有告訴旭。因為我太了解他,他是不會同意我去和一個陌生男人單獨吃飯的。我也知道這樣做不好,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明選的餐廳是一個很干淨很雅致的地方,那裡的每張桌子都是在小包間裡面,隱蔽得有些暧昧。忽然想放縱,那天,我喝了一些酒,看人的眼神也飄忽了起來。
明抓住我的手說:“荷卿,你知道你現在有多美嗎?”
我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低下頭去,迅速地把手抽了回來。不是我不信明說的話,而是我心裡明白,像明這樣成天在生意場上打拼的男人,多數不過是逢場作戲。他誇贊我的目的,無非是想讓我在照顧他爸爸時更加盡心而已。
松垮垮的下巴,已經講不出動人心魄的真心情話;松懈的眼袋上面,哪裡還有灼熱得要吞掉人的目光。時間和經歷給這樣的男人打了太多的疫苗,他頂多不過是想討些現成的便宜罷了。
我想得不對。明在回到山西的第一天,就發了短信給我,只有幾個字:“我很想念你。”
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我在家裡,我趕緊把短信刪掉。女兒和旭正在看電視,沒有注意到我的表情,可是我仍然心虛地解釋:“怎麼又是一條辦證和賣假有趣的女孩的短信。”
明的短信每個星期都會有幾條,有的時候還會打電話給我。我從來沒有給他回短信,有的時候看他的電話號碼會直接按掉。我以為,這樣他就會放棄繼續騷擾我吧,可是這樣的短信和電話不屈不撓地堅持了半年多。
那時候,明的爸爸早已經出院了,而我也不再做護工。旭給我開了一家小小的店,就在我家附近。我安心地守在我的店裡,不再有其他想法。我和旭吵鬧了很多年,現在終於磨合成功,兩個人在一起已經可以安靜地相守。
直到那個夏天的午後之前,我一直以為,我和明終究會清風明月,兩不相干。那是一個百無聊賴的午後,空調溫度開得很低,我背對著門坐著打瞌睡,然後聽見了推門的聲音,轉過身去看,是明。
他滿頭大汗的樣子,看我的眼神裡,充滿了驚喜。他說:“我終於找到你了。”
明告訴我,這半年來,他和與他早就同床異夢的妻子離了婚,結束了在山西的生意,回鄭州發展了我笑一笑,不置可否。從那天開始,明經常會來我的店裡,有的時候轉轉就走,有的時候會停下來跟我聊幾句。他說,只為了見見我而已,不再有別的想法。可是我似乎漸漸習慣了他的出現,如果他有段時間沒有來,我的心裡就空落落的。
就在前幾天,工商局過來查我的營業執照,說我沒有年檢,把我的執照沒收了。第一次做生意的我,哪裡知道營業執照還需要年檢的事情,就非常著急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給旭打電話,接不通。
這時,明來我的店裡,這樣的感覺很神奇,我看見他就哭了起來。他很溫柔地拍拍我的背,告訴我:“沒關系,我會幫你解決這一切。”
我的執照很快就拿回來了。作為感謝,我想請明吃飯。我對他說:“謝謝你幫忙。”
他看著我很長時間才開口:“沒什麼,我一直想為你做些事情,今天才有機會……荷卿,你不知道你真的很美。不是那種很搶眼的美麗,是很耐看的女人。從第一次看見你,我就開始喜歡你了。
我低著頭說不出話來,我知道我自己是什麼樣子,如果說心裡寫滿了滄桑,會讓女人更性感更有韻味,不再像不更事的少女那樣乏味無聊的話,像我這樣臉上寫滿了滄桑,身上掛滿了贅肉的女人,還有什麼美麗可言呢?再說,對於已經38歲的女人來說,再談愛情已經是很奢侈的事情。
可是我還是被明感動了。吃完飯,我不由自主地上了明的車,跟著他來到他住的地方,那是一套很干淨整潔的公寓房。明拉著我的手讓我坐在沙發上,然後倒茶給我喝。
開始的時候我們還能很安靜地聊天,過了一會兒他湊到我身邊來,低頭做出要吻我的樣子,我沒有拒絕。盡管我掙紮了一下,可是我心裡知道,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激動的感覺了。
就那樣我讓他吻著,感覺好像過了一個世紀,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明正在解我的衣服扣子。我忽然一下子清醒了,推開明說:“不可以!”
明喘息著問我:“為什麼?”
我說:“我不能背叛我老公。”
明說:“可是你已經背叛了。你既然跟我來到這裡,就不能回頭了。”
我說:“可是我還是不能這樣。”
明以為我是在假意推脫,抓住我的手還是要繼續,我很快地掙脫了。不只如此,我沒有管明不停地挽留,很快地穿起外套,開了門逃了出去。
跑到大街上,招了一輛出租車,坐在車上,我還有一些喘息未定。回到家,旭並沒有看出我的異樣,依然像以前一樣對待我。看著他的樣子,我慚愧得無地自容。我很想告訴他發生的這一切,可是又不能說。因為我知道,一旦我說出口,生活中的一切都會換個樣子。
昨天,我還收到了明的短信。他向我道歉自己的鹵莽,並且說如果我肯離婚跟他結婚,他願意為我等待。可是我沒有這樣的勇氣,盡管我的家庭並不幸福,愛情並不完美,可是我仍然不敢拋棄相濡以沫的老公,去追隨明。也許只有遺憾。